我梦到了离开家的那个夜晚,也是小羽五岁生日的那个夜晚……
吃完晚饭,爸爸陪着小羽下飞行棋,我帮着妈妈在厨房收拾碗筷。
“小羽的琴拉得怎么样?”
我把洗好擦干的碗放进消毒柜的时候,妈妈突然这么问了一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很少主动过问我们姐弟俩学琴的事情。
“哦,挺好的,小羽他比我有天赋。”这么说着,我从她手里接过餐盘,蹲下身,将其依次码放进消毒柜,“将来啊,他肯定会成为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的!”
对于我的夸奖,妈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伸出手,轻轻摸着我的脸。
好温暖,好温柔……
“妈妈,谢谢你……”
无缘由的,我向妈妈说了声“谢谢”,而对于我的感谢,妈妈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我的刘海拂起,露出了我的额头。
“虽然今天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但……我要是不在了,请你和爸爸不要伤心。至少请别在小羽面前伤心,他现在还小,等他长大点儿,忘记了就好。”
“他怎么会忘呢……”
终于开口的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她不停地摸着我的头,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我意识从其中抓出来一样。
“你是他的姐姐,他怎么会忘了你呢?他不会忘的……”
妈妈的说法既让我感到欣慰,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我不敢想象小羽对我的思念,更不敢想象这份思念可能给他带来的悲伤和痛苦。我只觉得自己像个罪人,突然开始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宠溺这个弟弟,不该让他和自己那么的亲近,不该给他留下美好的记忆和印象。
我宁愿他讨厌我,宁愿他不喜欢我,至少……当我不在了,他不会怀念我。
没有怀念就没有悲伤,没有悲伤就没有痛苦。
“对不起!”我蹲着身子,紧紧地抱住膝盖,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我不想死妈妈!我不想离开你和爸爸,不想离开小羽……我想看着他长大……想和他一起长大……妈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只感觉自己被温柔包裹了,妈妈她抱住了我。
“妈妈啊……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她捏着我的脸,让我抬起头来,擦掉了我脸颊上的泪水,“小蝶,你相信外星人吗?”
“??”
就在我困惑时,妈妈的中指和大拇指贴到自己的右眼,然后,她摘下了一片美瞳一样的东西,“妈妈呀,其实就是外星人啊!”这么说着,妈妈睁开了右眼,露出了银灰色的美丽瞳仁。
像一轮皎洁无瑕的月。
……
梦境终止,我醒来,身处在熟悉的房间中,整个房间的布局和装饰都和我曾经的卧室一模一样,可惜是假的……
——房间的智能系统会自动提取居住者脑中关于美好居所的想象或记忆,通过虚拟呈现技术展示出来。
如果不是入住前少年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肯定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请把这个影像关掉!”我对着智能到让人讨厌的系统喊道。
【明白!那您是要换个风格嘛?日式?中式?英式或者来点儿热带草原风?】
“都不用,恢复到最真实的状态就行。”
【明白!】
周围的景象闪烁了一下,墙上的海报、书橱和书橱里的书、还有摆房间角落里的两个提琴箱……一切的一切,从装饰到物件都凭空消失了,房间恢复到最原始最本真的状态——一个六平米面积狭小空间。
通过技术来掩盖狭窄的现实,在我看来可真是自欺欺人。
“能放音乐吗?小提琴曲。”
【抱歉,涉嫌违禁词汇,无法为您完成内容识别和检索。】
“……”
这个时代究竟在搞什么鬼啊!?
虽然在接触前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知道一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人类社会发展到天翻地覆的地步,但这个天翻地覆的程度还是超过了我能想象的范围。
“请问您怎么称呼?”
在来这儿的路上,因为有时间上的余裕,再加上希望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些关于这个崭新世界的情报,所以我有意和那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攀谈了起来。
“如果您是在问名字的话,早在半个世纪前,我们就已经不用名字了。”少年的回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他解释着,“因为组合有限,所以很容易出现重名,而且全无规律可循,纯粹受个人喜好影响,用极大的认知成本传递着极小的信息量,这种低效的东西早被淘汰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就不需要名字了吧!”
“更严格的说法是,我们的名字和身份识别号统一了,而我们的身份识别号其实类似于李小蝶女士您的身份证号码,但要更精准所蕴藏的信息量也更大。您看,一个身份识别号既可以表现出血型、职业、性别、住址甚至还能用以区分性取向和性格,比起姓名那种空洞无用的符号,要高效的多。”
“……那请问您的身份……识别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