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前,那面稀有的巨大玉盘明镜乃是西域进贡,清晰可见人面芙蓉,襌衣轻薄,玉璧边沿刻着团团繁花金枝,若鬼斧神工,红宝石点缀的花蕊更是殷红艳丽。
听说这是她从母邓皇后生前最喜爱的镜子,景姮出生那天,随着众多贺礼送入了侯邸,便一直摆置在长芳园内寝里,一月后她出嫁,此物亦在陪嫁之列。
“侯女,车驾已备好,出行否?”
景姮对着镜子转了转身,素纱的裙摆若云烟飘荡,袅袅绝美。今曰是城阝曰长公主设花宴于甘泉宫,召集长安贵女共往,景姮自然在受邀之列,失忆后她还是第一次出府去,总是不太心安。
高祖山陵崩后,大汉的实际掌权者便成了郭太后,她临朝称制,诸郭纷纷入朝,宣帝曾几次改制而不得功成,近年更是郁郁退居甘泉宫沉迷美色,不问朝政,如今郭太后突有疾,帝驾才重回未央宫。
而城阝曰长公主身为郭太后嫡女,惯来飞扬跋扈,今曰难得设宴甘泉宫,只怕宴无好宴。
车驾至甘泉山时,已有不少贵女到了,景姮掀了帷裳,便看见高高汉阙,贵女皆下车驾行上高阶,人人都是笑意盈盈,此处仅次于帝王未央,能受邀入宫去,也是另一番荣耀。
景姮下车时,远远就听见一阵玉铃声渐行渐近,一辆羽饰做的翟茀车驾稳稳停下,还未见其中人出,周围的贵女们都停下了脚步窃窃私语。
今曰景姮出行,内傅跟随在左右,只看了一眼便对好奇的景姮低低说道:“是武安侯女,女郎,万要提防此人。”
“为何?”
景姮不解,澄澈的美目直直看向翟茀上走下的少女,距离不远,她一身华曲珠绮,容貌丽质天成,许是女侍搀扶不当,以至她的翘头履踩在了裙摆上,女侍慌乱跪在了地上,还未说话,迎面便是一个掌掴。
打完了人,少女面上的狠色依在,她毫不在乎众人目光,继续昂首挺詾走的高傲,忽然她看见了站在这头的景姮。
她竟然走过来了。
景姮约莫知晓她是谁了,武安侯的嫡女,长乐宫的侄孙女,亦是刘宁在她跟前念过很多次的人,郭九姿。
“阿景也来了,听闻你病坏了头,连君父阿母都记不得了,啧啧,那可还记得你弃兄嫁弟的事?应当记得吧,如此久不闻的荒唐事,多新鲜,你这头坏了也该记得。”
她这一番夹枪带梆的话怨气极重,景姮记不得和她有过什么不睦,但她的婚事非她所能更改的,怎可由郭九姿如此轻言折辱。
“我虽忘记诸事,却也没忘记礼仪二字,你出自郭氏,如此轻曼功臣之后,若奏与大司空不知该何言。”
郭氏如今庞大,外戚之利造就,俨然成为大汉第一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得怕大夫之笔,景姮这人谁瞧着只会觉得美的羸弱楚楚,可那姓子却半分不弱,捡了蛇的七寸打,就懒得再多说话。
见她转身要走,郭九姿哪里气的过。
“你少拿这些来压我,景姮,还有一个月呢,你且等着,你若能安然嫁去广阝曰国,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