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钟错耳边吹了口气,吹得鬼王脸上一红,这还不算,他又变本加厉地压低了声音:“话说回来我一直没问,鬼王……有要求是童子身么?”
“张非!”
钟错声音一扬,张非呵呵笑了两声,抬手环住他。
他把自己压在了钟错胸口,钟错看不到他表情,只能听到他沉闷的声音,像是直接敲在了自己心上。
“你说怎么办啊小飞……”张非语气平静地说,“我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当这个祭师?”
张非哼了声:“这我后悔什么,要是遇不着你,我这一年过得该多没意思。”
他轻轻笑了笑,又长叹道:“爽了一年,郁闷十年,怎么想都有点不划算。”
“十年?”
“不然二十年?”张非眨了眨眼,“我是不知道我能惦记你多久,说不准过两年我就看上新人了呢。”
他成心撩人,钟错这回没生气,依旧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嗯,想来我今年才二十六,离而立之年也不远了。花姨最多也就让我再逍遥两年,再不给她个交待,非把我押进婚姻登记处不可……”张非嘀嘀咕咕,“不过咱也不愁,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一表人才工作稳定还体面,银行存款直接突破五百万,绝对是抢手货,漂亮妹子我可着劲地挑……”
他嘴上火车跑个没完,钟错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直到张非说得口干舌燥,自己停了下来。
“……所以啊小飞,”张非叹了口气,声音微哑,“你在阴间呢也别客气,别把那些鬼这鬼那的当回事,该怎么过怎么过,该认识人认识人,和别人交朋友没那么难,就算你顶着鬼王的名头,诚心相待也有人看得到……以后运气好遇到了从外表从内涵都只比我差一点点的也别放过,该喜欢就喜欢去,你的日子那么长,有个人陪着多好。”
按在肩上的手瞬间收紧,捏得肩膀生痛。张非咧嘴一笑,活像疼得多爽一样。
“还有什么要说的没……哦对,该休息时且休息,不要老蹲在那里发呆,你是鬼王么,总也有个变身术之类的吧,微服出游会吧?多在阴间逛逛,有兴趣的话发展发展势力,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咳,这话题不太和谐,打住吧。”
想想还是别撺掇小鬼造反比较好,张非叹了口气,又道:“我呢……身体挺好,吃嘛嘛香,日子过的舒畅,没有烦心的事,预计……大概还能活个七八十年。”
“等到了那时候,要是你还记得我……”他话音未落,自己先摇了头:“算了,到那时我该是什么样,你还是只记着我的英姿就行,别的就不用说了。”
他总算肯抬起头,直视钟错的眼睛。嘴唇动了几次,声音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一点都吐不出来。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多也就一句。”他抬起手,按在钟错脸上,眼睛下面一点的地方,顺着水迹,一点点向下滑:“哭什么啊,都这么大了……得,哭就哭吧,记住了,最后一回。”
最后?
……是最后了啊。
跟人大战一夜,浑身是伤,外加淋雨,回家之后衣服不脱澡不洗就这么滚上床,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会是什么感觉?
……反正张非是觉得,他就跟被人扔进了洗衣机又附加了一把刀片似的,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时而酸痛时而刺痛时而说不出是什么痛反正就是难受,感觉之刺激,绝非言语能形容。
“小飞——”他闭着眼睛喊,“过来帮个……”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顿住了。
房间里极为安静,静得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房里没有第二个人。
张非睁开眼,扫向一边的时钟。
7:35……考虑到入睡的时间,他起得还算早。
房间里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了,安静得甚至让张非觉得陌生。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只是回到了一年之前而已。
他一年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一年自然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哦不对,现在他可是百万级的富翁了,日子应该越过越好才对。
张非扭着头,艰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卫生间。
不过在这之前,百万富翁得把自己拾掇拾掇,省得让人当成要饭的。
莲蓬头被他开到了最大,热水哗啦啦地洒下来,烫得张非一个机灵。伤口跟淤青被热水一激这感觉别提有多刺激,他咧了咧嘴,强忍着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混在哗啦啦的水声里,低哑的声音缓慢响起:
“小混蛋,没礼物也就算了,你还差我一声生日快乐吧……”
、终章
“不见了?”
“是啊,不见了。”
如花小居的小包间里,宋鬼牧点了一大桌菜,请的,只有张非一人,再捎上一个和尚。
他抚了抚和尚的毛,坦然道:“那把咒刀应该能让我们两个同归于尽……可既然我留了口气,他也可能还活着。”
张非看着宋鬼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鬼牧笑了笑,举起酒杯,朝张非示意。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已经想开了,”他抿了口白酒,辣得一吐舌头,“那个人……不管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我哥。”
他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不会去找他,不过以后要是撞见了,我不介意超度了他……要是他有胆子找上门来,我也不会客气。”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