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晰的对不起从门外传来,过了会儿,钟错走了进来。
他注视着张非,似乎想说什么,张非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过了会儿,他又招了招手。钟错不明所以,干脆走近了些,结果却被张非直接抱住。
他的头压在钟错肩膀上,湿漉漉的头发擦过肩窝,带来一阵微痒。
“混蛋死老头……”张非含混不清地骂道,“他就那么在乎不见了的人?当年要是他没……算了,他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钟错沉默一会儿,自认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抬起手,拍拍某人的脑袋。
“算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二十七年,也真亏他能坚持。”长长叹了口气后,张非直起身来,“睡觉吧——睡得舒服点,气死他!”
客厅里,张保国沉默地躺在只剩下架子的沙发上。他的手上托着那个小小的相片盒,翻来,翻去。
第一张,第二张,第一张……
良久,他长叹一声,慢慢地,翻开了第三张。
那上面只有他自己,他狼狈不堪,浑身是血,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可他对着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他还记得那个人说的话,他明明跟自己一样狼狈,就剩下一口气,语气却依旧轻松。
“这几天算是我欠你的,只是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交个朋友吧——这辈子,你或许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连名字都不告诉我,算什么朋友啊……”小声的嘀咕出二十七年前就该说的话,张保国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九十三章
天大的事儿地大的事儿,一觉起来就没事。等张非睁开眼,昨天晚上的事情便不再那么清晰得让人咬牙,让他能理智一点去思考。
把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张非睁开眼,看向钟错——比起假期永远会赖到十点以后再起床的某人,钟错的作息异常规律,此时他早已起床,正握着一样东西怔怔出神。
他凑过去看了眼:“这东西……”
“鬼王之兵的碎片。”钟错低声道。
张非犹豫一下,伸手去拿那块碎片。钟错很配合地松开手,让他把碎片拿过去:“小心,很锋利。”
“嗯。”
鬼王之兵的碎片……
他之前也见过张保国拿着这东西发呆,只是他不可能主动对他爹表示关心,更不会对他拿着的东西有兴趣,顶多远远瞟过几眼……想不到,它居然有这么个厉害来头。
“也许是以前鬼王留下来的?”
“不可能,”钟错摇了摇头,“鬼王之兵与鬼王力量相连,如果鬼王死了,鬼王之兵也会同时消散。如果鬼王之兵受创,鬼王也肯定会很惨。”
仅次于性命的兵刃都被折断,甚至无暇收回碎片,这把鬼王之兵的拥有者当时的处境一定极为凶险……但它现在依旧维持着这个状态,又说明“他”应该还活着。
问题是……
钟错正沉默着,张非拍了拍他肩膀,把手上的束灵环在他脸前晃了晃。钟错一愣,很快明白了张非的用意。
与其让他在这里头疼,不如拽个人来,一起头疼——
“鬼王之兵的碎片?”屏幕那边,白无常一脸惊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鬼都认证了。”张非冲他出示了那块碎片,“你有印象么?”
白无常皱眉苦思,终于还是摇头:“抱歉。”
“现在地府应该还有个鬼王吧?他的兵器是什么?”
“殿下的兵器我并不清楚,”白无常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卑职是不久之前才蒙秦广王陛下赏识,提拔至此,而殿下那时已离开地府,一直无缘得见……”
“原来如此……你说什么?”张非猛地抬头,“现在那个鬼王不在地府?”
“是。”白无常苦笑,“现如今也不怕您知道了……殿下早在二十余年前便离开了地府,不知去向。地府先前一直在等殿下归来,毕竟他的本魂灵火未息,只是……”
他望了眼表情僵硬的钟错,不再开口。
“他去哪了?”堂堂鬼王居然扔下地府不管跑了,真是不负责任。
“不清楚,只是一般来说……”白无常语气有些犹豫,“鬼王不得擅离地府,就算离开,也当有人随行,只有一种情况下,鬼王会独自离开……那就是,要处理另一名鬼王相关的事情时。”
鬼王对地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培养一名鬼王又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那么为了以防万一,在这一任鬼王在世时就着手培养下一任鬼王,显然是有必要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鬼王的数量受到了某种特殊的限制,这种好用又方便的兵器,来上一打乃至一支jūn_duì,地府也不嫌多。
但这种培养却是很微妙的,毕竟鬼王能活多久谁也不清楚,自己还身强力壮老大就开始培养接班人,甚至那个接班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感觉显然不会很好。就算鬼王对地府的忠诚无可挑剔,但他们终究还有着跟常人类似的感情。值得庆幸的是,鬼王的孕育机制,和人不一样。
“鬼王的核心,是地规树上的果实。”
“地规树?”
“昔日天帝将建木一剑三分,上段留于天庭,炼成天柱;中段散为灵气,充斥阳世;下段化为地规,镇守阴间。”白无常一脸肃穆,“地规树是阴间的支撑,也是阴间的绝对规则所在。而地府之所以能镇守阴间,也是因为地规树认可了十殿阎罗。”
“那它为什么不干脆规定大家都必须听阎罗王的算了?”张非摸摸下巴,问道。
“因为‘它’不会这么做……”白无常叹了口气,“对它来说,阴间的所有鬼魂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个例外,它可以认可十殿阎罗的管理,因为那有助于阴间的稳定,却不会赋予他们随心所欲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