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仁闭着眼不再言语,浑身上下不住哆嗦着,刘大夫把过脉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产后失调几个字是万万不敢明说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襄王生过孩子还小产过,只能含含糊糊说气血两亏需要好生静养进补云云,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特效的药可开,因听说顺阳地界上有两处极好的温泉泉眼,便建议傅仁去泡一泡,对纾解疼痛很有效用。
简云琛因洪将军已到必须尽快随他入营商讨军情,哪里还有工夫陪伴傅仁,傅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叹了口气道:“你快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少云是个妥当人,让他带几个人陪我走一趟就是了。”
简云琛本意也不愿太多牵扯进这两兄弟的情事中去,便点头离去,傅仁疲惫地再度闭上眼,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只见朱少云捧着个汤婆子走了进来,并拿软布将它反复包裹了好几层。
傅仁见状不由笑了,“屋里烧着火炉,褥子又这么厚实,并不冷,要这劳什子作甚?”
朱少云脸上微微一红,垂着头道:“主子试试拿它抱在怀中暖着,或许能好受些,快晌午了,等用过午膳小人便安排车马送主子去泡温泉。”
傅仁在被子底下揉抚着阵阵作痛的小腹,确实觉着凉飕飕的直犯冷,便点头允了,朱少云忙上前几步揭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放入他的怀中。
第87章
两天后大队向遥州开拔,一心同往的齐慕安却没想到简云琛会在这个时候要求他留在顺阳。
“祁国内乱严重兵力内耗得厉害,如今既无精兵也无良将,根本没办法跟咱们的百万雄师抗衡,这场仗妥妥地就是来赢的。也许皇上看太子爷最近风头太甚,有心让三皇子过来捡个便宜也未可知。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齐慕安感觉自己就快要气炸了,前两天他刚到顺阳的时候就着急上火,生怕他老婆上战场去有什么闪失,谁知这厮到淡定得很,一句句一条条给他分析呀,硬是把这场仗的危险性分析得跟军事演习差不多。
那叫一个稳操胜券呐!
这会儿却不让他跟着去,这是为什么?
不是不危险吗!不是稳赢吗!
简云琛面对眼前这个炸药包一样的家伙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你这个傻帽,那不是你着急你害怕你担心吗?小爷不是顺着你的意思让你不着急不害怕不担心才随口说说的吗?
祁国内耗严重不假,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祁国那帮恶匪眼看没财路了杀红了眼想来咱们这儿捞好处,那可是要拼老命的,临死也要拖个垫背之类,真打起来肯定还是很凶的,就你,除了一张嘴厉害你还有哪儿能啊?到了战地万一被捉了难道还能浑身上下都变成嘴去咬人不成?
当然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要不齐慕安就是把自己变成粮草塞车里也会想出办法来跟着去。
现在要保护三皇子的安危已经分身乏术了,万一这蛮子再出个什么事儿,他怎么对得起家里的女儿。
咦,这话似乎哪里不对?他怎么就对不起女儿了……
简云琛觉得脸上有点热,好吧,除了女儿,其实他自己也见不得齐慕安这臭蛮子有半分闪失。
于是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那些都不相干!你得坐镇后方调配粮草,这是你上这儿来的任务,难不成朝廷就是派你上这儿探亲来的?”
齐慕安听了这话果然蔫了,几番挣扎之后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果断抬出傅修来。
“我只是押送粮草而已,这不已经送到了吗?哪里还非得我在这儿守着?与其让我守,倒不如让三皇子守,他好歹是个金枝玉叶,坐镇顺阳既安全,又全了他来到前线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其实简云琛和洪筹大将军也早已想到,可不知为什么傅修就是坚持要一同前往遥州,并坚称只要有小简将军在身边,必能保他安然无恙。
傅修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洪将军也只得又给简云琛强塞了这么个保护三皇子的任务。
为了让齐慕安安安稳稳待在顺阳,简云琛甚至答应了他好几个丧权辱国的无理要求。
比如说每天给他写信,比如说每封信不能少于一千个字。
我呸!上哪儿找那么多字去啊,叫我挥一千次剑倒容易!
简云琛骑在奔赴遥州的战马上暗自懊恼着,骑在他身边的刘定邦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怎么,舍不得齐小候爷了?”
当初他是对简云琛心存好感,但如今看人家夫夫恩爱并生儿育女了,他可是再也不敢提别的了。
跟任何时候一样,他这点儿诙谐只得到了对方一记无声的横扫,当即摸着一鼻子的灰闪一边儿去了。
跟着大军如何扎营、如何部署暂且不提,只说简云琛心中虽不满齐慕安的婆妈,但到了晚上,还是老老实实拿出了纸笔给他写了第一封信,并连夜发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齐慕安美滋滋地捧着老婆从战地捎回来的情书,鞋跟儿都顾不上拔了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咬着筷子唰唰唰把信封扯开,只见里头飘出一张白纸,上头只有剪短的一行大字:一切平安,此信不少于千字。
简云琛!
好你个简云琛,跟哥玩儿上文字游戏了!
齐慕安气呼呼地把信纸往桌上一拍,可想想又舍不得丢了,又亲手按照原来的折痕小心翼翼地折了,装回信封,揣入怀中。
呼哧呼哧喝了好几口热粥后又恨恨地自言自语道:“今儿就放你一马,明儿再这么偷懒,看哥不杀到遥州找你算账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封极简短又最甜蜜的家书之后,简云琛此人便从此再无消息。
五天后。
齐慕安已经血红着眼在房门口的台阶儿上一动不动坐了三天三夜,总算回过一丝魂来,直勾勾地望着站在他跟前儿干着急的朱大人道:“朱大人,三皇子回来到底是怎么说来着?我们家阿琛到底怎么了?”
大冷天的朱大人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这小侯爷这是健忘啊还是失心疯了啊?
三天前是谁把这个院子里的东西给砸得一样不剩?
是谁把带着伤还来看他的三皇子给撵了出去?
是谁要死要活要到遥州去找人最后被刘定邦刘将军一拳打在后脑上给打晕过去才算安静下来?
醒来就傻愣愣地干坐着,这好几天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全都不记得了?
那自己该怎么跟他说啊,把三皇子和刘将军带回来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