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也好,反正留在这儿也是一种折辱罢了。
“除了床,都不必留下,哎呀,这个书柜,轻点儿搬,这可是紫榆木做的!”阿竹忽然惊呼一声,“看着脚下,别踩到书了!”
他赶紧跑过去,把影卫脚旁的残本拾起来。
翻了两页,发现书被撕得破破烂烂,原本画的线条美的春宫图已经看不出人形。
他顿时黑了脸,捏着残破不堪的本子走到厉青澜跟前。
“你就这么糟蹋宝贝?”
厉青澜懒洋洋抬眼,嗤笑,“也只有你这等禁脔会把此yín秽之物当宝贝。”
“呸,不识好歹,亏我给你塞了好几本,想让你好好学学怎么侍奉阁主,而不是看这些不必要的书,妄想着能走上仕途。”阿竹气得牙痒,回身去把书柜中几本蓝色封皮的取出来抱进怀里,剩下的一堆被他抽出来扔在地上。
“拿去烧了!”
搬着书柜的影卫瞟了一眼,犹豫道:“阁主当年让我们搜罗了好久……还有几本快要失传的古籍……”
“反正也是我的了!我说烧了就烧了!”
其中一本被甩到厉青澜跟前。
页面掀开,是密密麻麻的小楷。
他弯腰,把书捡起来,指尖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是他当初最爱读的一本书,可惜只有上册,寻了好久也没能寻到下册。
他将封皮撕开,面上赫然印着:
——《有悔籍》
不知道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他捧着那本书,目光涣散。
阿竹回身一瞥,细长的眉毛拧起来,伸手来夺:“还不给我!”
手被狠狠拍开,白嫩的肌肤被掴红一大片。
“哎呀!”他回手捂在心口,疼的得倒抽凉气,怒气冲冲来瞪厉青澜。
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了,反而脸色一白,打了个冷颤。
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太可怕了。
厉青澜原本浅色的眼眸此刻沉黑一片,冰冷且阴郁,瞳子里压抑着狂风暴雨,光是多看一眼就感觉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把书搁在腿上。
“我的。”
“……”阿竹莫名有点害怕,不敢再来抢夺,便转过身继续指挥影卫。
厉青澜伸出手去,指尖指向剩下的书。
声音冷得像凛冬里冻结的寒冰。
“都是我的。”
“……什么都是你——”阿竹回身过来瞪他,到一半又转回去,语调明显弱了下去,“谁稀罕你这些破书似的,不要了不要了,就堆这儿吧,得你拉完屎都没东西擦屁股。”
厉青澜对他的污言秽语皆充耳不闻。
他静静地,垂下眸子。
手指在书本粗糙的纸张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阁主当年让我们搜罗了好久……还有几本快要失传的古籍……’
这些东西,原来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命运捉弄。
他拿错了书。
一步错,步步皆错。
指节紧,泛着冷白之色。
屋子没过多久便空空荡荡,白衣少年抱着成色上佳的焦尾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房间里完全沉寂下来。
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椅,一摞书,一个人。
人捏着书,像捏着自己的命。
阳光照进来,恰好洒在他背脊上,暖洋洋地包裹住他。
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一抹红,从眼底泛起。
顷刻间,便晕染了整个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