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春节了,在外工作打拼的人再忙也得不辞辛苦地赶回老家,与家人团聚。
何意知一家人已经好久没回立禹县官仓镇老家了,自驾返乡的路途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老家这边当然是热闹非凡。亲戚们从各地归来,背负着各自的风尘沧桑。老何家的外孙女金展今天出嫁,所以镇上的亲朋好友纷纷聚到何家吃酒席。
新娘子的房间外吵吵嚷嚷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亲戚们在大着嗓门谈天说地,谈论这家的儿子在哪儿上学、谈论那家的女婿在哪儿高就;谈论这座城市的物价水平和平均工资有多不符、谈论那座城市的市民有多排外欺生。总之,过年过节时能从亲戚们的描述里听遍祖国各个角落的见闻。
金展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平时大大咧咧的,现在却娇羞得满脸通红,连腮红都不用打。
化妆师是个年轻小姑娘,名字叫江映霓,是官仓镇上“骂人最绝”江阿婆的孙女。
“展姐,安啦,”江映霓拍了拍金展僵硬的双肩:“脸都憋红了,难不成你想给我节省腮红啊?”
“就你贫。”金展娇羞嗔怪时,眉眼里有了温柔又妩媚的神色,让人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果真强大。她说道:“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我能不紧张吗?”
江映霓笑:“行嘞,您悠着点紧张。额头再出汗,妆就得花了。”
金展的好闺蜜王薇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长舒一口气:“展啊,我怎么也跟着紧张起来了?手心都在冒汗。你说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新郎官他们才来?”
“等着呗,我也搞不清楚乡里这些风俗规矩。”金展回答说:“咱俩可别互相传染紧张情绪了。我要找知知聊会儿天,现在就她最淡定。”
何意知应声走来,看着化妆镜里楚楚动人的表姐,蓦然觉得美好。
金展反正闲着也无聊,便问:“哎,知知,你是什么星座的?”
“射手座吧。”何意知说:“你最近在研究星座吗?”
“对啊,以前我不信这玩意儿,但现在开始信了。我和我们家程峻,一个是水瓶女,一个是天秤男,绝配。”金展高兴地问她:“钟威是什么星座?帮你们测测姻缘。”
何意知思考片刻:“他生日十一月份,天蝎座。射手和天蝎配吗?”
“唔……”金展分析起来:“你们俩还算比较般配的。不过呢,你向往自由,他喜欢绝对掌控,在这一点上需要磨合。天蝎座的男人征服欲和占有欲特别强,你以后估计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何意知闻言想起前天晚上……她确实被某人在某方面吃得死死的。算她认栽好了。
金展继续说:“你在感情方面容易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这一点会让天蝎座没有安全感。他太在乎你了,你得表现得更在乎他、更爱他一点。”
何意知闻言又想起自己前天晚上为什么会被某人吃得死死的………某人简直是把她吃抹到骨头都不剩,极其“凶残”。
——“新娘子准备好了没?!”
房门外传来亲戚们热情的呼喊声。金展紧张得一个激灵,赶紧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仪容,补了点口红。
王薇薇是伴娘,小心翼翼牵着金展洁白如雪的婚纱送她出门。
新郎捧着玫瑰站在门外等候他的新娘,满眼都是爱意与诚意。
“亲一个!亲一个!”有亲戚带头起哄。
这地方的婚宴习俗是这样,有点落后、有点粗俗,但却不算讨厌。习惯就好。
金展腼腆地走向程峻,低着头,恰似一朵娇美芙蓉。程峻很控制分寸地吻了吻金展的唇,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过于亲热。虽然周围是偏僻穷困的乡村环境,这对新人却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浪漫不言而喻。
何意知和钟威都是女方的家属,所以按照辈分跟在送亲的热闹队伍里。上一次她和他并排走在乡间小道,还是给何老太爷送葬的那一次。
乡下办事习俗是红白喜事,都得放鞭炮。一家若是排场大,鞭炮还得多放。
——娇姨离婚很久了,金展跟着她过,所以这次嫁女儿都是在老何家,而不是在金展她父亲的金家。用父老乡亲们的落后思想来看,这么嫁女儿挺没面子的,虽然金展本人并不在乎。娇姨为了补偿女儿,特意放了很多很多鞭炮来撑足喜庆热闹的排场。
钟威揽着娇小可人的未婚妻,用宽大的手掌帮她挡着鞭炮飞扬的红色碎屑。就像那年冬季送葬时一样。
“我们以后结婚就不办婚礼吧。”何意知凑近钟威,小声地说:“感觉办婚礼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喜欢人多。”
钟威征询她的意见:“那就办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婚礼?”
何意知说:“领证就足够了,领完证我们去度蜜月。”
“行,想去哪度蜜月?”
“没想好地点,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坐热气球。”
“为什么是热气球?”他笑着问。
“这可是我小学的梦想。”何意知说:“小学四年级写过一篇命题作文,《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我写未来想和男朋友一起坐热气球,男朋友在热气球上向我表白。虽然知道这么写肯定会被老师批评,就算不被批评也不可能得到“a”评分,但我还是这么写了,因为我当时觉得特别浪漫,浪漫到一定要把这个梦想写出来。”
“我要是早几年出生就好了,”钟威感慨:“那样的话,就能看到你小时候到底有多可爱。”
何意知对他这句夸赞很是受用。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恋爱这么久,钟威都见过她的家长很多次了,她还没见过公婆。
“对了,你妈妈是不是过年也回来了?我们等会吃完喜酒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她?”
钟威淡淡说:“算了吧,她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为什么?”
“因为她当年是被我爸qiáng_jiān以后怀的孕,被迫和我爸结婚生了我。她恨我爸,也恨我,一直闹着要离开家。后来我爸觉得已经传宗接代了,也玩厌了我妈,就同意跟她离婚放她走。她现在有新的家庭,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这是官仓镇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钟景那混账的禽.兽行为。但何意知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丑闻。
钟威他从小一定很缺乏爱吧?不然怎么会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极端地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承认爱他、只爱他一人。
人向来缺什么爱什么。他缺爱,所以渴望爱。他贪婪,所以渴望独一无二的爱,渴望完完全全地占有她的爱。
何意知问:“你小时候,应该会为这件事很难过吧?”
钟威语气平淡:“其实也还好。不过我妈那时天天在家闹着要上吊,挺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