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露洁头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前些天孙海潮手底下的一个人突然找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因此我非常纳闷――他怎么会认识我,竟然知道我是市委书记的妹妹他一嘴酒气,可能刚从酒桌上下来,对我说:丁院长,我们拉来一个人,就在楼下车里,这个人被我们打残了,你们给抢救一下。不落残最好,真落了残也无所谓。钱你们甭操心,需要多少只管开口。但有一条,要保密,不能张扬。我说:这种事必须由公安局委托我们才干,否则就是掩护犯罪,出了问题我们承担不起这个人说:咱们不是有关系吗你是丁露贞的妹妹,我是孙海潮的下属,这还不行吗我说:这也不行,我既不能给我姐惹祸,也不能给自己惹祸这个人便求情,说:丁院长你就帮这个忙吧,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不给我面子,总得给孙海潮面子吧我说:你死了这个心吧,我谁的面子也不给结果这个人抄起桌子上的一个石英保温杯就给了我脑袋一下子,顿时把我打蒙了,他转身就跑掉了。后来医院保卫科为了取证,给我拍了受伤的照片。
我从口袋里掏出丁露贞送给我的照片,问:是这张吗露洁说:这是其中之一,拍了好多呢。医院里上上下下都气坏了,说:这不是胡作吗副市长的人也不能这样啊纷纷要求追究查处这个人,保卫科为这事没少跑公安局。可是,正在查的过程当中,孙海潮突然死了。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了,却也突然断线了。我们知道孙海潮不是正常死亡,背后必定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内幕,但他的死却使一些事情变成无头案。他身边很多人为非作歹的事都可以一股脑推到他头上,反正死无对证。我问:那个被打残的人现在在哪里呢露洁说:在我们医院的骨科住院部里,是家属送来的,据说身上有三十多处伤,胳膊和腿全被打断了我坐不住了,站起身说:我赶紧去看看吧。你安心养你的伤,以后遇事多加小心露洁要跟我一起去,被我拦下了。
我一边下楼一边想:做市委书记的妹妹并不全是好事,可能办一些事比旁人方便,但危险也随时存在着。你知道几时有歹徒打上门来露洁脑袋上挨了一下子不是平白无故飞来的横祸吗而打人的人估计从此就销声匿迹了,因为他们得以仰赖的大树倒了,保护伞没有了。但打人总是有原因的吧打完人能白打吗挨打的人干吗为非作歹,然后一逃了之,逃得了吗我来到中医院骨科住院部,见到了挨打的人。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身边有一个女孩守护着,显然是他的对象,两个人在我问话的时候一直牵着手。而这个年轻人头上、身上都裹着纱布,四肢都打着石膏,只有五官和手掌露在外面,躺在病床上。见我进来,他轻声说了句:你好。这就好,怕就怕连话都不能说。我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年轻人身边,和他的对象隔床相望。我说:我是市委办公厅的,想问问你为什么挨打,打你的人是谁。他说:你可以去问公安局,我该说的都对公安局说了。再说,我对你不了解,有些话没法说。我说:我之所以问你问题不是查案子,而是因为我的朋友也挨打了,打人的人就是打你的人,因此我很想弄明白。
年轻人突然脸色一变,由原来的安然平静变得暴怒,二目圆睁,像极具攻击性的豹子,呼呼地喘着粗气。身边的女孩对我说:同志,你走吧,受累了。劳你大驾,你走吧我说:我来找你们不是闹着玩的,不是无足轻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是有任务的。年轻人终于开口道:什么任务戕害我们的任务吗我是草民一个,一条小命不值钱,而且已经死过一次,死的威胁已经不可怕了,你有什么阴谋直接说好了,别再画了圈让我跳,我要死就明明白白地死,绝不糊里糊涂地死显然这个年轻人受过太多的折磨,怀揣着满肚子的冤屈,因为无望而连死都置之度外了。老话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谁那么胆大妄为要置别人于死地呢
我必须走近年轻人的心灵,取得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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