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面无表情（本来也没有表情）地看着黎昕，默默拿起黄瓜，咔吧咔吧两三口将剩下那截咽下去，毁尸灭迹。黎昕的视线顺着黄瓜落在阿木的一口白牙上，碳基人的牙齿主要成分是钙，而硅基人据说是碳硅新分子，硬度是根据基因等级逐步提升的，ss级的硅基人，硬度比金刚石还强，牙齿能咬碎一般金属。而据说s级以上的硅基人在宇宙中如果饥饿过度，是可以食用星舰或机甲上的备用零件的……

黎昕：“……”

他好像看到他家小黎昕像眼前这根黄瓜一样被阿木握在掌心含在口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那啥啥的事情，可能要需要拖一拖，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xx故，两者皆可抛。

打开室内光脑权限，放菲尔进来。黑社会老大看起来十分和气，对着黎昕客气笑笑，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之前你也跟贾丽尔提过录制音乐的事情，考虑‘fire’名下的酒吧数量，每家酒吧的客流量，我认为录制是十分必要的。原本合同我都准备好了，但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菲尔的表情很严肃，黎昕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也拉着阿木认真对待。

“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你的音乐对于抑制我们躁狂有很大帮助。根据我的经验，你的助手上次精神异变的情况应该是已经到了末期，很难再恢复原状。而上一次那么多人同时精神异变，你却只弹奏乐曲就能平复他们的情绪，这对于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人来来说都是个巨大的突破。要知道我们这些精神波频超出限制的人，连抑制剂都无效，但是在听过你的音乐后，之前发作的上千人，至今没有二次发作的现象。而且经过测试，他们的精神值异常稳定，比起异变前还要正常。我猜，如果你的助手没有在你身边每天听你的音乐，只怕他早就已经崩溃，发狂至死了。”

菲尔将黎昕一直在担忧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讨论，黎昕握紧阿木的手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你们对布莱克的印象不好，但不能否认，他是个鬼才。我需要你配合布莱克做几个测试，第一，测试你的音乐对于稳定躁狂究竟有多大用处，范围有多广；第二，测试你的录制音乐是否有相同的作用。如果录制音乐也有这样的效果，那么我不可能让你的音乐外流。埃米尔星球与其他流放星球不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昕明白，他早就对这个流放星球的社会稳定值表示不解了。明明都是被放逐的人，却极尽可能地按照规定秩序工作、生活，整个社会没有乱。而且帝国的举动也十分奇怪，如此矿藏丰富的星球却不收回。虽说有官方说法是，埃米尔星球在成为流放星后发现的矿脉，帝国不好再收回。可实际上只要不继续向埃米尔流放人口就能够在几十年后轻松回收矿星，帝国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还有，最决定性的证据：黎昕被流放在埃米尔星球。

见黎昕露出恍然的神色，菲尔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五十年前发生的那场事变，我也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那一天那个人说的话让我明白，整个埃米尔不过是帝国的实验场，时不时失踪的人口有很多不是被杀死，而是被带走。掌控着埃米尔星球的高层，没有一个是被流放的，而是真正的帝国上位者！”

所以那一天，风烈云才会下手屠杀星球高层，他看到了真相，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抗争。

所以劫后余生，菲尔没有继续为星球效力，而是成为一个没有个人终端的黑户，在暗地里凝聚力量。

“将你安排到贾丽尔的酒吧驻唱，有两个目的。一来那个酒吧是我们内部的一个据点，不会有外人来，让你的音乐能够为内部人平稳精神；二来也是不希望有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可是现在，如果你真的想要广泛发行自己的音乐，必须进行测试。一旦录制后的音乐与你本人弹奏有相同的作用，那么绝对不能发行！”

“请你考虑一下，跟我去布莱克那里配合测试。”

黎昕沉默良久，握住阿木的手说：“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之前发现我的能力时，为什么没有强行囚禁我给布莱克做实验。就算不为帝国着想，利用好我的力量，你可以让更多人不被精神异变困扰。别说你怕了阿木的实力，能因为一场动乱而迅速调动一千多人武装力量，fire的实力，绝对不是阿木单枪匹马能够战胜的。就算他能够引起大规模的动乱，可是你也说过，有些时候战胜一个人，未必需要武力。这些日子我们吃的食物，可都是你们走私来的。”

菲尔的表情顿时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对呀，他当时为什么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呢？现在被提醒了，也依然没有想过。

“我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黎昕点点头，“不过阿木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我答应你去做测试，尽可能配合布莱克医生的研究，同时，你也要让布莱克帮阿木治伤。”

你明白什么了？我还没明白呢！菲尔的脸上这样写着。

“什么也不需要明白，”黎昕回答，“你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就证明从一开始，你就将我视作一个有合法权利的人，而非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物品。”

谢谢你给予我尊重，我的朋友。

第25章 酒吧驻唱（十）

未来世界的交通工具让他们十分钟就抵达了几千公里外的布莱克黑诊所，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足够布莱克以最高待遇来迎接珍贵的碳……咳咳，有着珍贵能力的黎昕了。事实上他不止用了十分钟，自从知道有黎昕这个人存在后，他就各种利用职权，为自己黑诊所的地下研究室弄来许多仪器，其中就有两台是肢体再生舱＿

考虑到硅基和碳基的差异性，布莱克为这些仪器做出适当的调整，至于到底适不适合，就等着黎昕上门实际测试了！

这期间，布莱克还带着菲尔安排给他的几个保镖满星球蹿，终于找到几个精神异变到达极限、身体已经破烂不堪完全无法救治的人，黑心布莱克赶在他们死亡之前，取得一些半新鲜的大脑，为实验做准备。其实他最想研究的大脑是那天已经异变后听过黎昕演奏又恢复正常的大脑，可惜这些大脑（没错，布莱克医生已经不将它们视作人类了）只允许活体检测数值，不能做测试，没有一个手下肯帮助自己取他们的大脑，对此布莱克感到非常遗憾——当时要是他异变了该多好，这样就可以最直观的研究了。

在医生布莱克的眼中，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可以成为实验品。曾经他的老师为了确定一种新发现的寄生菌的特征，将细菌养殖在自己的手臂上，让布莱克成功地观测到这种细菌的特性。那个时候老师和他已经被全帝国通缉，没办法找人做实验，而布莱克也已经青出于蓝，老师权衡一下利弊，觉得布莱克比自己更能胜任研究员的工作，便很干脆地做了实验体。

对他们而言，生命是最宝贵的，因为它们有着无数的可能供他们研究；然而生命也是无价值的，任何一种生物，哪怕是人类，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分为值得研究和没有研究价值的两种。

黎昕显然是有超凡的研究价值，布莱克为他兴奋许久，像陷入爱河的小伙子，每天做梦都想着黎昕。这个时候哪怕给他一个黎昕用过的注射器，他都会得乐得发狂，这种暗恋真是让人……完全无法接受！

黎昕抽着嘴角看着被阿木踹飞三次，断了五十多根骨头，80%内脏破裂，心脏一度停止跳动被助手抢救的布莱克，彻底无语了。都已经被阿木折腾成这个模样了，还能自己用力给自己一针恢复剂，百折不挠地向黎昕冲过来，并且再次被阿木踹飞。

布莱克冲的速度和阿木踹的速度都超过了众人能够反应的极限，第一次菲尔压根没想到阿木能踹得这么狠，第二次他刚喊出一个“别……”布莱克就飞出去了，第三次他终于赶得及冲到布莱克面前，结果被阿木一起给踹飞。a级的菲尔尚且如此，黎昕就更不可能反应了，阿木对待敌人永远是这么果决。

布莱克采购的两台肢体再生舱，还没给黎昕用上，就先用在自己身上了。他先在没做过调整适合硅基人用的再生舱里待了一分钟后，立刻半残着从再生舱里爬出来记录了自己的恢复程度，而后示意助手将他扛进调整过理论上适合碳基的再生舱，完全不在意这种再生舱是否会对硅基的他造成影响。

“恢复速度是正常再生舱的二十分之一，不过同样能够治疗硅基人。这代表着硅基生命的基础的确是碳基，并且现今人类并非完全的硅基，还有着原本碳基的基础，dna中大部分还是以碳为主，只有部分进化基因是硅基序列。”一个小时后，恢复得差不多的布莱安从再生舱里一边爬一边记录，“根据我的测试，这个再生舱应该是能够为碳基生命治疗的，一会儿安排碳基体01号测试。”

碳基体01号的黎昕：“……”

这么快就给他安上编号了＿

“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我就断了你所有研究器材！”治疗完毕的菲尔压着怒气对布莱克说，“黎昕不是你的实验体，他没有个人终端，一样是被帝国遗弃的人，曾经我说过，只要是浴火重生的人，都是‘fire’的同伴，同伴不是实验品！今天来是测试录制音乐是否有原本音乐效果的，请你放下那些对碳基的研究。”

幸好组织还有菲尔这么个靠谱的老大，不然组织早就被布莱克给折腾完蛋了。

“好吧，”黑医生失望地收起器材，拉着黎昕到其中一个半新鲜的大脑面前说，“对它们弹奏音乐，我尽最大可能地帮它们维持活性，通过精神波测试来看，它们一直维持着身体死亡前的躁狂状态，现在已经是狂躁的最后阶段，你的音乐是否能让它们平复下来。”

黎昕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像布莱克那么冷血，对他而言，这些大脑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暂时失去躯体罢了。然而没有躯体，就像离开身体的魂魄，是生魂。

“他们原本的身体呢？”黎昕的声音有些激动，“就这样将活人作为实验品吗？一个人不管是怎样死去的，至少对待亡者，要有最起码的尊重吧！”

“身体已经彻底毁坏，无法复原，心脏停止。如果不是及时将大脑取出，使用人工心脏维持，那么大脑也会在心脏停止一分钟内死亡。精神波频的狂躁让人工心脏每分钟心跳超过200下，时刻都有心脏爆裂的危险。我和几个助手连续看守在这里，才维持住大脑的活跃性。不过时间也不多了，实验体珍贵，请不要浪费时间。”

布莱克没有回应黎昕的愤怒，只是平静地叙述着现状，黎昕的话根本无法撼动他的思维。

他抱起琵琶，脑中回荡着一个曲调。从未将这首曲子改编成为琵琶曲，从未试过让西方乐曲用琵琶弹奏出来，然而此时的黎昕，只能想到这首曲子——

安魂曲。

莫扎特在生命的尽头，为自己谱写的安魂曲，直到最后都没有完成的曲子。

完全没有经过改编的曲调根本不适合用琵琶弹奏，然而黎昕的手指没有停顿，他满心只有无处发泄的悲怆，这些灵魂需要安宁。

第一乐章，慈悲经。那吊念逝世者的音乐，那种真诚深刻的旋律伴随着黎昕高音，他声音激昂、高亢又带着深深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