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摊的掌柜一声喊:“红豆汤四碗!”
翠玉忙忙起身去端汤。
这小摊上没有盘子,翠玉一人端四碗不容易,妙妙便站起身,同双王道:
“你们还小,可正是还小,阿娘才要教你们道理。想一想阿娘反反复复告诉你们不可同陌生人说话的事情,再想一想你们都做到了多少。”
妙妙前去帮着翠玉端红豆汤,两个小崽子垂泪坐在椅上,小小脑袋瓜半点想不通今日的道理。
小王抽了抽鼻子,哽咽道:“阿娘不好,我们去寻阿爹。”
大王立刻响应,从高椅上出溜一声溜下来,又歪歪斜斜将小王扌包下椅子,两个人手牵手,迈着小短腿,极快的隐没进了人来人往的街面上。
能当阿爹的人去了何处,两个崽子并不清楚。
可阿爹住在哪里,他们却知道。
两个小人儿原本最能记路,可却都是小矮子,被从身畔经过的数人遮挡了视线,转上三两个圈,脑袋里便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不由顺着人群迷迷糊糊往前。
待经过一个路口,再经过一个路口,再再经过一个路口,慢慢到了偏僻处时,身畔忽的伸出两只捏着巾子的手。
那手极快的将巾子往两个娃儿嘴上一掩,一股异香袭来,娃儿们只略略蹬了蹬腿,便软了身子,没了知觉。
两个戴着面具的汉子将娃儿往怀里一扌包,重新隐没进了人群……
*
萧定晔这一夜,睡的不算好。
自从他上了战场杀敌,他几乎没有安睡过。
这一夜隔壁吵吵嚷嚷的动静,总让他以为又回到了战场。
他反反复复的做着一系列的梦。
梦到忽然有敌人来袭营,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手里能用的兵少,立刻下令撤退。
当所有人簇拥着他逃命时,身后被敌军占据了的营帐处,传来接连不息的娃儿哭叫声。
那声音清清楚楚在他耳边回荡。
他们叫的是“阿爹”。
他已骑上了马背,却被这声音勾的不能打马前行。
他心里明白他不是什么阿爹。
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媳妇儿,哪里有什么娃儿。
然而不知为何,他听到那样的声音,就无法离去,终究一打马,挥着剑重返营中。
不远处果然有两个小豆丁手牵手,背对着他而站,哭的正伤心。
迎面数道箭矢仿似流星袭来,他挥剑挡开,从前行不止的马背上弯下腰,一把捞起两个娃儿,立刻打马回撤,怀中的两个娃儿却当即没了声响。
他一边驭马一边低头去瞧,却见他怀中的两个娃儿胸膛前各刺进一杆利箭,鲜血已经染湿了整个衣襟。
他的心忽然撕裂般痛,眼前景致却倏地换了模样。
街面是喀什图的街面,街上的行人各个戴着面具,行止间含羞带臊的过着花云节。
他也戴着面具穿梭在人群中,不知为何,怀中扌包着一个娃儿。
那个娃儿眉眼含笑,一只眼珠漆黑如三更的夜色,另一只眼珠却如晶莹的琥珀一般。
他怔怔道:“大王,你怎地在这里?”
娃儿指一指自己,口齿伶俐的道:“我不是大王,我是吴思奈。思奈就是蛇的意思,蛇就是巳蛇,巳蛇就是小龙。我阿娘叫我思奈,可阿爹你叫我阿巳啊!”
他听着这个名字只有一成的熟悉,却有九成的陌生。
他问道:“阿巳,你怎地在这里?”
大王便瘪着嘴道:“我丢了,我被弄丢了。”
他想着这却不成,凡是他见大王的时候,那小王都跟在大王身畔。这一对双生子秤不离砣,现下分开,另一个一定很着急。
他忙忙扌包着大王往四处寻去,终于瞧见前方一个妇人,怀中扌包着一个胖娃娃。
胖娃娃便从这妇人的肩上露出颗小脑袋瓜,一只眼黑如深夜,一只眼彷如晶莹的琥珀,不是小王又会是谁。
抱着小王的妇人腰肢纤细,在他身前轻轻摆动,晃的他眼晕。
他心中记挂着小王,忙忙上前按住了妇人的肩。
妇人住了步子,缓缓回转身,琥珀色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没有戴面具的面上,满是泪水。
他倏地惊醒。
------题外话------
吴思奈,吴乐文。
思奈就是snake,大王已经自己把名字的含义说出来了,谁知道吴乐文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