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阿蛮此前曾叮嘱过,郎中倒是不同萧定晔多言,只认真诊过脉,做过常规检查,方沉默着写个方子,径直交到猫儿手中。
他从红漆盘的各种药膏中挑出两种,言简意赅道:“先涂抹药油,待吸收后再涂抹药膏,一日三次。现下已伤的有些重,不可再走动。”
郎中如此宣判了萧定晔的病情,猫儿原本想寻个双方都冷静的机会进行一番长谈的计划,便往后搁置了数日。
萧定晔的一日三回喝药涂药,也将她栓死在他身边。
她外出不得,心中担心着旁的男子,只得趁着萧定晔饮过汤药小睡时,先去寻了一回殷大人。
“我深入虎穴,探听到各种宝贵消息,为避免七国向大晏起战,立了大功劳。不知殷大人要如何嘉奖民女?”
殷人离立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五皇子还未正式成亲,此事天下皆知。
从五皇子亲口说她是“王妃”,他便明白,这是皇子一家之言。眼前的姑娘,最多算个“王妃储备人选”,却还没有转正。
眼前这位胡姑娘所立的功劳,若皇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自然顺水推舟,就按皇家人的规矩办。
皇家之人,行为国为民之事,都算是分内事。纵然要嘉奖,那也是皇子或者皇帝行之,哪里轮得到他?
可若要将胡猫儿视做平民,他作为父母官,自然是要上达天听,为民请赏。
然而现下五皇子的处境危险,若他为胡猫儿请赏,定然会暴露五皇子。
若他忽略胡猫儿的要求,定然又惹了她。未来她没有上位也便罢了,若真的当了王妃、甚至皇后,她怕是要要向他寻仇。
他如今不是他一人,他有家,有妻儿子女。
他心如电转,瞬间想明白他的处境,立刻抱拳道:“王妃以身涉险,不让须眉,下官肃然起敬。此嘉奖该如何请,按何种功劳等级请,并非简单事,下官要仔细斟酌。”
猫儿却不是那般好打发。
她牢牢坐在椅上,端起茶喝过一口,方道:“大人慢慢斟酌。”低头极认真的抠起指甲,是个“我等你一万年”的架势。
殷人离内心苦不堪言。
算起来,这位王妃因着戴家的关系,是要唤他一声表哥的。
可这位干表妹却是个六亲不认的,从她逼迫他自行脱臼,他就知道她不是善茬。
今日她能找上门来,显然不是贸贸然而为,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知道她不是好相与的,只在内心纠结了一息,便问道:“王妃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猫儿不由微微一笑。
她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行事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
她径直道:
“我所立的功劳,并非我一人之力,身后有数人相助。
不瞒大人,这些人正是坎坦王爷的家奴。我潜入进王爷府上的第二日,便策反了他们。
他们亲口所言,是将大晏视做故乡,从未想过背叛大晏。
望大人谨慎考量,莫让功臣蒙冤。”
殷人离心中又叫一回苦。
猫儿所提及的坎坦人,这两日审讯时,他已知个大概。
像这坎坦人的家奴的行为,处于灰暗地带。他们确实在背主且加速七国起事上,推波助澜;也确实悬崖勒马,协助了王妃。
历代例法皆有漏洞。此事既能按功劳去考量,功过相抵,平安无事;也能按罪责去考量,细作误国为大,只看其罪,不看其功。
原本他也处于两难,可五皇子后来亲自叮嘱过他,惩处加重,以儆效尤。还特意提及了坎坦人。
番人囚犯虽是要送上京,交由刑部决断。可随同囚犯一同送上京的,还会有江宁初步审问所得的口供,以及他亲自所撰写的卷宗。
事情涉及国别纠纷,且情节恶劣,刑部定然是要在这些卷宗的基础上加重定罪。
他撰写卷宗,只要对坎坦人的行事加重笔墨,就会推动刑部罪上加罪。
其结果只有一个。
死罪。
然而现下,这位王妃摆明是要捞出坎坦人。
皇子想让人死,王妃想让人活。
殷大人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他纠结了两刻钟的时间,猫儿坐在他对面,扌包着一杯清茶吸溜,仿佛饮的是美酒,怡然自得的很。
他正急的一脑门汗,房门轻轻一响,他家的下人彩霞前来打岔。
彩霞是来寻猫儿:“……王公子醒来瞧不见夫人,着急的紧……”何止是着急,整个客院的下人都跪了一地,侍候不了这位爷。
猫儿放下茶杯,却不从椅上起身,只乜斜着殷大人,等待他给一句话。
殷大人只得模棱两可道:“王妃之言,下官一定会考量,不会仓促行事。”
猫儿不说话。
殷人离见她不满意这句话,干脆破罐子破摔,多一句也不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再过了两刻钟,外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回前来的是彩霞的汉子,阿蛮。
阿蛮也一脸的着急,同猫儿道:“夫人,王公子他……”
猫儿叹了口气,心知她今日同殷大人耗下去,也定然耗不出结果。
她终于从椅上起身,向殷大人问道:“大人方才提及,会考量我的话,可是为真?”
殷人离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忙扌包拳道:“王妃放心,此事重大,下官一定会谨慎为之。”
猫儿叹了口气,终于随着彩霞、阿蛮去了。
------题外话------
先更一更,第二更下午两三点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