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郑重做出的“不跟着汉子去冒险、也不闹幺蛾子”的承诺,令萧定晔便放下了心。
他背了包袱皮出了客院,牵着马,带着殷大人的长随阿蛮,大大方方出了府衙正门,站在门口刻意同猫儿依依惜别:
“夫人但请回,为夫便去同朱力老爷同夫人努力一回。若他等旨意不愿朱力姑娘当妾室,便也罢了,为夫回来同你等关了门过小日子,自此再不谈多纳妾之事。”
猫儿装出贤惠模样,叮嘱道:
“你既然山长水远的去了,便好好同朱力家说话,拿出你的一片诚意。
朱力姑娘是个好姑娘,对你一片痴情,若此回结亲不成,她怕是要伤心难过许久。”
萧定晔点点头:“为夫自当尽力,可若她爹娘执意让她伤心,便不是为夫所能左右,只能当两人无缘罢了。”
他抬腿上马,转头同猫儿挥挥手,带着阿蛮打马而去。
猫儿回转身,当即去寻了殷微曼。
作为殷家的一份子,殷微曼千年一遇的接收到他阿爹的稀奇命令:“鞭炮烟花,不拘什么,连放一整日。”
殷微曼简直喜出望外。
作为还远远未能认识清楚世界险恶的年轻生命,她难能可贵的没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对未知之事还扌包有敬畏。
她专程去寻了她阿娘一遭:“阿娘,我阿爹疯啦,他特令女儿放一整日炮仗和烟花!”
殷夫人望着自家闺女那因兴奋而闪闪发亮的双眼,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做出亲切之相:“你阿爹没疯,他让你放,你就放!”
微曼吃惊道:“听见鞭炮声,祖母再不怕吵啦?”
殷夫人摇头:“不怕不怕啦!”
“阿娘再不怕我点着房子啦?”
“不怕不怕啦!”
“阿爹再不怕我烧了他官服啦?”
“不怕不怕啦!”
“阿哥再不怕我炸了他瓦檐啦?”
“不怕不怕啦!”
殷微曼一声欢呼,倏地将背在身后的线香和鞭炮拿出来,当着她阿娘的面,干干脆脆便放了个窜天猴。
窜天猴“出”的一声窜上房顶,“嘭”的一声怒吼,房顶上立刻透了光。
殷夫人恨的牙痒痒,想起自家夫君的筹划和整个府衙的处境,拍一拍落在发髻上的灰尘土块,违心的拍手喝彩:“炸的好,炸的妙,炸的呱呱叫!”
微曼被夸的高兴,再欢呼一声,窜出了正院,带着线香和窜天猴,前去寻她祖母显摆。
猫儿便是跟着窜天猴的声音,来到了正院时,正正好与微曼错开了一步。
彼时殷夫人正站在院里凳子上,抬头看着屋顶上的瓦,扬声道:“彩霞,去同管家说,先不着急补房顶,等攒够了,晌午一起补。”
她将将说完,想起贴身的女管事彩霞,已被指使着装扮成铺子里的帮工,跟着去往番市的路上。
她又叹上口气,从木凳上下来时,便瞧见了探首探脑的胡猫儿。
殷夫人心把子立刻一紧,全身已进入应敌状态。
她知道眼前这位王夫人不是善茬。
虽说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了几日,可当初王妃是如何逼迫的自家夫君脱臼-接骨-脱臼-接骨顷刻间来了三回、这院里那盆价值八百两的贵重花朵是如何遭遇了毒手,殷夫人记得清清楚楚。
自昨日她亲耳听到王妃问了她一句“纸飞机”的事,又亲耳听到她家闺女如何语带骄傲的说出“我阿娘从七八岁上就开始卖胸衣、赚银子”……她就知道,她的大秘密怕是要不保。
这世上人人都在争先恐后,想让自己不俗。
然而人人却又自相矛盾的想让自己大俗。
既要在同类中显得不俗,却又不想被人当做异类。
殷夫人守了三十几年的秘密,便是说梦话都未敢透露什么,未成想要被这位王妃戳穿。
不,不能被戳穿,她得守住。
如何守?她决定以攻为守。
她此时原本该装出昏沉沉的模样躲开去,既然要转守为攻,她就要主动迎上去。
她一咬牙,按照策略主动迎了上去:“王夫人可是前来寻我说话?说什么呢?可是要说假睫毛的话题?”
猫儿立刻觉着她到此来寻殷曼是个错误。
她应该差遣下人来,而不是自己亲自来。
她亲自来,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她站在门槛上,靠着门框讪讪一笑,决定全盘否认:“殷夫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回答过这么一句,又觉着显得自己太弱势,便又续道:“我是想来问问夫人,那纸飞机如何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