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便在心下叹息,想着这娃儿端的单纯,只被一张婚书就蒙住了眼睛。
皇家人,岂能被区区一张婚书束缚了手脚?!
她端着茶水吸溜了一口,又问道:“我问方才的问题,并非是低瞧夫人的身份。我和殷大人与姑娘打过交道虽有限,却也窥出夫人的机灵,是个能和五皇子相得益彰之人。然而……”
她话头一转:“这个世道,男子可妻妾成群,皇子更是。夫人是想推开他,还是想抓住他?”
猫儿立刻明白殷夫人的话中之意。
她现下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吃了这般大的醋,实在是不明智。若三番五次这般搞,耗费了萧定晔的耐心……
殷夫人道:“虽说真情至坚,可人毕竟是人,这一生难免会有昏头的时候。王公子便是对你情深意切,可若有一瞬间的昏头,被外面的那些个狐媚子钻了空子,对夫妻情分都是莫大的打击。”
她看到猫儿神色有所松动,便道:“夫人若问我的主意,我便建议夫人跟在王公子身边,让那女子看到你二人的深情,让她自己心生退意。”
说到此时,她又问道:“据夫人说,那小姑娘面孔美艳,身段诱人,衣着还十分放的开?”
猫儿的脑海中忽然便显出萧定晔美人在怀的画面。
她不能想,一想她就心疼。
她蹭的站起身就要外出打擂台,殷夫人摇头道:“预先利其事,必先利其器。夫人乃聪明人,这道理应该懂。”
……
殷家正院上房里,猫儿进去时,还是个怒发冲天、装扮平常的女子。
等她迈出上房时,她已经不是旧时的她。
她是青楼老鸨子见了她,想动手将她打晕扛回去为自己赚大钱的妖艳美人。
她是府里下人瞧见她立刻脸红心跳要闭眼、否则便要被威胁挖眼的勾人母老虎。
殷夫人牵着微曼站在檐下,对她打气道:“往前冲,让那些妖艳jiàn huo都瞧瞧,谁是妖艳祖宗!”
微曼在她身后道:“阿姐加油!”
猫儿深呼一口气,转头同殷家两位女子道:“放心,等姑乃乃好消息!”
……
殷家二门外,萧定晔内心惴惴不敢进去。
虽说今儿他依旧冤枉,可事不过三,已经有了第二回,他再不敢向昨儿那般理直气壮的诉委屈。
他得先想好将猫儿稳住的策略,然后再进去。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那马蹄声到了他周遭,便停了脚步。有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倒是在等何人?”
他倏地转身,便移不动眼珠子。
清晨的日头斜穿过墙头,在院里投下片片光斑。
光斑里,黑马上的彩衣姑娘仿似踏云而来,令他睁不开眼睛。
他怔忪了片刻,心下忽的有了一股火气:“大冬日的,你看你穿成了何种模样?”
猫儿骑在马上,低头瞧一瞧自己傲娇的心口,唇角微勾:“何种模样?老娘觉着极好。”
美人计嘛,她又不是没使过。
她可是从上一世穿来的,莫说穿成这样,衣料极少的泳衣,她也曾穿着大大方方行于人前。
青春就是要展示的,藏在衣裳里有何用?
她倒想知道,她虽已快二十二虽高龄,和十五六岁的女娃相比,到底能不能打!
她一夹马腹便要往门外去,萧定晔忙忙着急上前,拉住老黑的马缰,仰头同她道:“祖宗,你这般出门,全部男人都看你,为夫得呕死。”
她哈哈一笑,心口便跟着上下跳动:“不会,你的雄心壮志早已炼就了你的心脉。你不会呕死,我也不会让你呕死。死鬼,快去牵你的马。”
一声死鬼让萧定晔略略放下了心,知道她今儿出手不是针对他。
可出于男人复杂的独占心理,在他去牵马之前,还是掏出他的帕子,上前挡住了她的心口风光,叹气道:“这般穿有什么好,都冻的冷冰冰了。”
她一咬唇,向他抛个媚眼:“你就只看到了这里?旁处呢?旁处不诱人?”
当然也诱人。
她的妆容一丝不苟,精致的挑不出一点点瑕疵。
眉如巍峨远山,杏眼盈盈含情,鼻梁高挺,红唇饱满,下巴收敛的尖尖,美中带着些凌厉。
这与他平日见过的她完全不同。
他自来知道她是美的。
然而她那时人在宫里,想着保命,行止低调,美也美的低调。虽是个做妆粉买卖的,可在自己脸上用的妆粉实在是少。
及至后来她进了重晔宫,又和他住进了正殿,她暂且成了他的夫人,她才薄施粉黛。
后来她和他重遇,长久都处于逃亡状态,还管什么上不上妆,能洗个脸都算不错了。
总体来说,他知道她美,也肤浅的受她皮相的吸引。然而她的美大多保持在凡人中的佼佼者的层面。
和现下远远不同。
若她平日这般装扮,他心里不知道美到哪里去。
然而现下不同。他美不起来,心里全是担心。
他问道:“你这般装扮,是要去勾引谁?”
她雄心万丈道:“她爹!”
他完全明白她的话中意。
谁敢勾我汉子,我就勾她爹!
她着急催促:“你再不去牵马,我就一人出去。总之老娘一颗春心扑通扑通压抑不住,急切想要去外面散发妖气。你今日无论如何拦不住我,胆敢拦我……”
她“唰”的一声抖出婚书:“……后果你担着!”
……
正街平日里热闹,这个午时更热闹。
街面上一位骑马青年左右两边的美艳双姝,令男子们争相观看。
男子们看的越热火,萧定晔的脸便越阴沉。
这些狗男人重点在看哪里,同为狗男人,他心里清清楚楚。
他身畔的两位女子,是否有人产生了被视觉侵犯的不适感,他虽不全知道,可显然那位骑着黑马同他有婚书情谊的女子,迎接着那些狗男人的眼光,却是与有荣焉的很。
她转头笑嘻嘻望着他:“瞧瞧,姑乃乃的颜值还是很能打,吃我这个路子的男人多的很嘛。”
她略略倾身往他另一边的姑娘面上望去,更是得意的耸耸眉。
那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张脸冷的已经结了冰,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将那姑娘因生气而咬紧的方下颌看的清清楚楚。
她高兴的很。
想和姑乃乃斗,你还少吃几年盐!
待再往前行了一阵,猫儿腹中咕咕叫,她便勒马停在一间酒楼前,娇滴滴同她夫君道:“饿了。可不能受饿,一饿便小了。”
萧定晔冷冷往她心口望去,面无表情道:“你胃长在那处?是靠饭顶起来的?”
她抿嘴一笑,再不理他,抬脚便下了马,又翘首望着她的情敌:“姑娘可饿了?一起吃饭,吃过饭再对打呀。”
那姑娘冷冷瞟她一眼,转首同萧定晔道:“我的,朱力梵琳,天神最爱的小女儿的意思,你记住我的。”一甩马鞭,如风一般往前而去。
猫儿吃惊道:“呀,这么快就退出了?”
她同萧定晔道:“莫气馁,看上你的女子如此快落败,不能怪她心性不坚定,实则是我实力太强。”
萧定晔黑了一路的脸终于显出了笑意,他也跟着下马,将马系在路边,揽着她道:
“你为了为夫出手同人相争,我心中高兴的很。可便宜了旁的男子,那便是吃亏。你是买卖人,怎能干吃亏之事?”
她拉着他进了酒楼,跟在小二身后,边往雅间而去,便纠正着他的想法:“哪里吃了亏?我怎地不知?”
他身量高,站在她身畔,居高临下将她的风光尽收眼底,便叹气道:“这里都被人看了,哪里不吃亏?他们看着你,为夫却觉着像是看着我,满心都是吃了大亏的难受劲儿。”
待进了雅间,两人点了饭菜,小二关门退了出去,猫儿方靠在椅上,慢悠悠道:
“那如何是占便宜?看了旁的女子就是占便宜?你今儿看了那姑娘,你是占了便宜。可只要你占便宜,就是我吃亏。”
他忙忙道:“我何时看了?她一点入不了我的法眼。”
“哦?”猫儿饮下一口热茶,反问他:“你未看,怎地刚出门之际,就劝我不该学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你未看她,怎知她穿成那般模样?”
萧定晔欲哭无泪,觉着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她看到他一脸郁郁的模样,想起殷夫人那番“不要太过做作、免得将人推远”的教诲,她便又收了她身上的刺,探手覆在他搁在桌面上的手,低声道:
“我这般装束虽说是要同她打擂台,可也存着私心,是要装扮给你瞧。你难道不中意?”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虽中意的很,可更中意你只给我一个人看。”
她抿嘴一笑,从他对面起身,坐去他身畔,挽着他的手臂娇滴滴道:“现下给你看。”
他面上神色便和缓,一边为她暖身子,一边低声道:“怎能不相信为夫对你的心?我心里眼里何时装下过旁人的半根头发丝儿?”
她便也说着甜言蜜语堵他的嘴:“我的心里,也没装下过旁人啊。”
正说到此时,外间楼下传来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她站起身往窗外去望,便见楼下聚集着六七个异邦人,其中之一便是才退出竞争不久的那位朱力梵琳。
猫儿匍一探出脑袋,楼下之人便瞧见了她。
朱力梵琳立刻抬手指着她,向同伴咕哩咕噜说了一串话。
猫儿转首同萧定晔对视,两人均面色一变。
朱力梵琳说的话里,有一句是:“:“☆□○卢丽奇☆□○……”。
一只眼也曾提起过的这样的一句,一个音儿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