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扑簌而下,打的窗纸沙沙作响。
离黎明渐近,火盆已燃尽,新房里冷的恰到好处。
适合两个人紧紧依偎。
龙凤烛燃烧过半,烛光憧憧,昏黄灯光映照在房中诸物上,一室的岁月静好。
萧定晔睡的深沉。
他已许久未睡过一个囫囵觉。
从山寨里开始为他筹备亲事开始,他便没法阖眼。
他的内心没有一刻平静过。
有担心,有激动,有思念。
等他日夜难安的挨过了五六日,在这个本该大战三百回合的成亲之夜,他不过将将战了一个回合,疲倦如山倒。
纵然睡的极死,他下意识里却知道,该紧紧箍着他的娇妻,可不能让她再不见。
此时猫儿睡在他的怀中,被他火炉一般的烘烤着,体会出了有汉子的优越感。
前几日她一人在这床榻上时,纵然下人侍候的火盆不断,可也决然没有被一个汉子搂着的暖和。
此时她睡不着,转头瞧着她熟睡的夫君。
夫君眼底是深沉的青紫,略略有些鼾声。
她知道他疲乏,却不由的凑上去,向他裂开血盆大口,极响亮的吧唧一声。
他的眼睛还未睁开,唇角却一勾,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带着浓浓的睡意嘟囔道:“媳妇儿,别闹。”
她倏地一笑。
媳妇儿。
不是娘子,不是夫人,不是爱妃。
是媳妇儿呢。
真他娘的带劲!
那她该如何称呼他呢?
不是夫君,不是殿下……那便称“死鬼?”
对,就是死鬼。
“媳妇儿”和“死鬼”这一对称呼极好,充满了劳动人民田间地头的原始气息。
媳妇儿,来睡一个。
死鬼,滚一边去。
她扑哧一笑,觉得这场亲事真是特别特别好。
她的那些族人终于没有害她,干了一件人事儿!
她在他的臂弯里静静躺了几息,又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
这张纸被两层薄如蝉翼的油纸夹在中间,防水,防折损。一看就被诡道门特殊处理过。
这是他亲手写给她的婚书。
“……我萧定晔,愿同胡猫儿以白头之约,永结鸳俦;唯二人相伴,此生无悔。”
她望着其上的每一个字,心中眼中皆是欢喜。
我萧定晔……同胡猫儿……
她竟不知他写她的名字,写的这样好看。
并不是他以往铁画银钩的潇洒字迹,却是略有些娟秀,仿佛写的那一刻,内心几多仿徨,唯恐写错了一处,只得一笔一笔慢慢描。
她越看越欢喜,只觉得整颗心熨帖的仿佛寒冬腊月泡进了温泉水中,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舒爽……继而全身一冷,额上已浮上一层冷汗,一把将他推醒:“你……婚书上怎的写的你的真名?”
他睡意浓浓,嘟囔道:“老子娶媳妇儿,难道还要用假名?”
不是这个道理啊!她一咕噜爬起来:“你姓萧啊!婚书被门主们看过,他们怎会放过你!”
她顾不得地上的冰凉,立刻跳下地,扯起散落的衣裳,胡乱着堆上身,急匆匆道:“快些,衣裳棉絮用床单一包,旁的来不及拿。我们先跑,躲起来再说!”
他一把将她扌包进被窝里,双手暖着她的脚,不由轻笑出声。
她恨不得扑上前吆死他。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顾得上笑。
那些政治敏感性都跑去了哪里?
他搂着她道:“放心,好好睡。不用担心你的族人要害我。”
她眉头一蹙:“你承诺了他们什么?”
他再也睡不成,只得搂着她,道:“我承诺好好疼你,再也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她狐疑的望着他,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吻在她面颊上,轻声道:“你的这些族人,或许没有你想的那般恨我。你安安心心给我当媳妇儿,其他的事莫去想。”
他当然明白她的顾虑。
凤翼族同萧家的恩怨,纵然已过去了百年,可若说两厢里放下过往握手言和,也不是那般儿戏。
然而只要不是魏晋分明的仇恨,经过了岁月的抚慰,都有缓和的法子。
世间缔结关系最牢固的的方法,便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