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是曾被定义为餐布的、她亲自选的布料。
绣样,是曾被定义为餐布花色的、她亲自选的绣样。
包括她发髻上的一整套头面,纹饰也是曾被当做割肉刀上雕刻的纹饰,而被她亲自选出的。
还有床上的装扮,房中的装扮……
这样一场要隐瞒着她的婚礼,时间虽紧迫,却并不粗糙。
相反,各处细节都极其郑重。
比当初她要逼人入赘的那一场喜事,讲究的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她默默坐在屋里,守在门外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一位姑娘道:“王公子多好啊,相貌英俊,武艺高强,瞧着是对圣女一心一意。何处还能寻见这种谪仙一般的人?如若有这样的人要娶我,我拼死拼活都要嫁。”
另一人反问道:“你这般的模样,哪里配的上王公子那般的人才?”
先一位姑娘嘻嘻一笑,低声道:“想那么多作甚?先嫁了再说。我虽外在一般,可却很内秀啊,哪里不值得夫君疼惜?”
此时飞针门的大弟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对她的安全还不够放心。
猫儿转头望向她,叹了口气,问道:“王公子……他可还对你说过什么话?”
大弟子往记忆里细细搜寻了一番,忐忑道:“他再未同属下多说,只后来又自言自语,说……说……”
猫儿追问:“他自语什么?”
大弟子一吆唇,低声道:“王公子自语,‘这回怕是要跪一个月的搓板……’”
猫儿扑哧一笑,想象着萧定晔说那句话的神情和心理,问道:“你说,我配不配的上王公子?”
大弟子点头如捣蒜:“如何配不上?圣女可是圣女啊,是我们凤翼族从多少人里选出来的圣女。”
“那如若我不是圣女呢?”
“即便不是圣女,又如何?一来王公子愿意娶。二来圣女也中意他。第三圣女胆子大,动不动就要将几千人居住的寨子一把火点了,还怕他王家?”
“那如若王家此后不满意我,要欺负我呢?”
“我们凤翼族,这边二十六门,那边四十六门,合起来上万人,还不能当圣女的娘家人?”
猫儿听着外人的开解,脑中回荡着她阿娘送她的嫁妆:
“……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能看不透事情就停在当下……
……路是人走出来的,坑是人蹲出来的……”
又想起萧定晔的话:“阿狸,鱼汤里要放姜,对不对?”
她鼻中一阵酸涩,却有几束亮光打进了她的心间,驱散了她心理的阴霾。
原先让她拧巴的事情,忽的不拧巴了。
不就是一场亲事,她胡猫儿到底在抵触什么?
那个中意她的汉子不可靠吗?可靠。
他不想娶她吗?想。
她不想嫁他吗?想。
她没有退路吗?有啊,她在衢州、龚州、京城的买卖还在继续啊,如若真的有一天她和他走不下去了,她还能退回来继承她的千万家产啊!
她迎着窗户吹进来的清风长吸一口气,转头对着弟子们一蹙眉:
“瞧瞧给姑奶奶上的什么妆?这眉毛能这么画?这腮红能这么画?妆粉侍候,本圣女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变脸’!”
……
百花寨,午时刚过。
大红脸的萧定晔在两千多人的注视下,踩着马镫要上马。
一踩,没中。
再一踩,再没中。
他恍惚中再一踩,珍兽门门主看不下去,苦着脸上前道:“圣夫啊,这是匹公马啊,再踩它可就无法传宗接代,断了神驹的香火啊!”
他转头拉着圣药门门主道:“老头,你那醒酒丹醒什么酒?老子看你圣药族是沽名钓誉。”
大门主抚一抚胡须,慢条斯理道:“你行你上,不行便闭嘴!”快速醒酒哪能成?!酒醒了,人卸了劲儿,可还能入洞房?
诡道门门主忍着腰腹的伤痛扶着萧定晔上马,从青年腰间塞着的小瓷瓶里再掏出一粒药丸,塞进萧定晔口中,将一切希望扌包诸于眼前这个醉鬼的身上:
“好好疼圣女,记住,好好疼……”
那些什么让圣女“快活”的话他也不好直白的说,只谆谆教导:“咱这寨子能不能保得住,靠圣夫了!”
萧定晔百醉之中捂着嘴打了连串酒嗝,豪气干云道:“放心,老子的女人,老子不好好疼,难道去疼,旁人的女人?”
两腿一夹马腹,雄心勃勃去了。
众门主看着一身喜服的圣夫背影,以及神驹腚上一甩一甩的搓板,两手往袖中一拢,找了个山根迎着太阳蹲下,愁眉苦脸的起了个盘口:
“你们说,圣女能罚圣夫跪几日搓板?一日一两,买定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