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睁眼。
耳畔鸟雀啾鸣,日头大盛。
库狄郎中头朝下脚朝上从窗户外翻进来,扌包怨道:“王公子,喊了你十几遍,你睡的像死人一般。若不是圣女交代,我师父怎能日日亲自来医治你。”
来不及拍去身上灰尘,抢先去打开门,扶着大门主进来。
大门主含笑望着萧定晔:“圣夫好睡眠。”
萧定晔倏地想起,每日这师徒二人,要前来给他扎针、熬药。
他忙忙道:“我现下好了些,我梦中想起来……”
只这短短几息,他脑中忽的成了一团浆糊,梦中看到的所有一切,仿佛被一片浓雾吞噬,他再用力去想,又剩下一片空白。
库狄郎中蹙眉道:“王公子,你想起了什么?你倒是说呀?吊的一手好胃口。”
萧定晔苦笑道:“一瞬间就忘的一干二净。”
他从床榻起身,快手快脚洗漱过,等门主为他诊治。
大门主将手指搭在萧定晔腕间许久,移开手指,转去按压他太阳穴处的脉络。
指尖血管气血充盈,弹跳有力,比前几日显见的好了许多。
大门主点点头,心中对自家圣女的佩服又多了一层。
瞧着她是胡闹,每日将这位圣夫气的面红耳赤,未成想果然有些成效。
等大门主开始扎针,萧定晔方问道:“老先生唤晚辈为圣夫,莫非在下果然是贵派圣女的夫君?”
大门主自上回被假圣女忽悠去了广泉府,所经之事险些将圣药门面子丢光,这位老头便意识到:
自己虽然在医术方面有极高造诣,可在判断何事有利于门派、何事不利于门派发展上,并无什么高明之处。
好在他活了大半辈子,又积累了一些人生智慧。
广泉府之事令他悟出来一个道理。
在对待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方面,要懂得藏拙。
又称,装糊涂。
此时这位老狐狸面目呈怔忪状,作势想了想,道:“圣女吩咐族内人如此称呼公子,至于公子是否真的同圣女成亲,我等却并不知晓。”
萧定晔追问:“贵族圣女成亲,难道就没有什么信物?”
老狐狸“哎哟”一声,又道:“此事属下却不知晓。或许有,或许没有。”
他拿出个令人十分信服的证据:
“王公子这几日也该发现,我家圣女性子跳脱任性,不受约束。她凡事不按规矩来,定亲成亲自然也极可能无信物。
至于其间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圣女本人才知。”
大门主敢把什么事情都往猫儿身上推,自有他的道理。
猫儿此时不在隔壁房里。
事实上,昨儿晌午,圣女就已大张旗鼓的搬出了这竹楼,住进了斜对面的小楼。
隔了这么远,诡道门又没有“顺风耳”之类的神器,他就不怕圣女翻脸。
日头缓缓高升,等萧定晔喝完汤药、用过早膳,早霞早已散去,天空澄净的仿佛一片海。
他踱出房门,下意识的转去隔壁房。
待透过半开的窗户瞧见里间空空,意识到那位圣女已经搬了出去,想起昨日她的愤愤,以及他和她的吻,以及后来招来的她的痛骂。
他叹了口气,转身面向斜对面那栋小楼。
小楼二层位置最好的一间房,房门紧掩,只半开着一扇窗。
偶尔有下人端着红漆盘从房门里进去,须臾后又出来。
再过了不多久,房门一开,站出来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
辰时的日头打在她身上,她全身皆是凤翼族的装扮,一头乌发光洁的梳在脑后,辫成数条发辫垂下,显得又英气又俏皮。
姑娘眸光微转,一只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便往此处望了过来。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倏地跳进房里,躲在窗帘后望着她。
他此时想要收回他最开始的判断。
她不难看。
相反,她极耀眼。
耀眼的如同她身上披风所绣制的一只大凤凰,金丝银线,在日头的映照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飞上九重天,傲视整个凡世。
此时其余几间房的门主都已出了房,簇拥着猫儿下了楼,各自骑上马,缓缓往山寨而去。
萧定晔立刻跟了上去。
他想的明明白白,无论眼前的圣女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她都是打开他过去记忆的那把钥匙。
纵然这把钥匙难用了些,却也只是唯一的一把。
他不能放手。
四条腿的马速不快,他用两条腿,勉强能缀在众人身后。
他眼睁睁看着沿途的寨民在遇上她时,是多么的恭敬与激动。
也看到她时而威严接受寨民跪拜,时而亲切与寨民交谈。
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
这样令民众敬仰的女子,怎会自甘成为他的贱妾?
她图什么?
他脑袋又有些疼。
她和他的关系像迷雾中的迷雾,他以为他拨开了一层,却又有新一层蒙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