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捧明月,地上一团篝火。
萧定晔颈子上吊着只猴儿,手里捧着串兔肉,低声下气蹲在猫儿身侧,好言好语相劝:“再生我气,哪里值得和自己身子较劲?饿坏了,还不是自己受着?”
猫儿躺在自己的那半张铺盖卷上,给了他一张冷冷脊背。
他按照她平日最爱的逻辑开导她:“你费了大力气帮我捣毁了三哥的一处矿区,还寻出一条生路。如今助我活了下来,你却发挥了谦让精神,不愿享受逃亡成果。你是买卖人,你说这生意亏不亏?”
猫儿立刻着了他的道,一咕噜爬起身:“谁发挥谦让精神了?谁愿意做亏本生意了?”
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兔肉,恶狠狠吆去一口,陡然想起来他掐她时的狠厉,“扑”的一声啐去口中兔肉,冷笑一声,将余下兔肉丢去他怀中。
小猴精准的接住兔肉,还未等她看清,便已经下了肚。
她原本要倒头睡去,却眉头一皱,往它腹中探去手,但见它小小肚皮圆鼓鼓凸起,若她不知道它是只小公猴,定然以为它快要临盆。
她眉头一蹙,一把扌bāo guo小猴,向萧定晔瞪大了眼珠子:“你既然带狗儿,就要负责任,怎地能任它胡吃海喝?它小小年纪没有节制,你是大人你不懂?”
他忙忙接话:“为夫此前没带过娃儿,没有经验。我们夫妻二人一起带它,总比……”
她一把推开他:“今后莫提夫妻。要提夫妻,就将婚书拿来。”
他又是一阵语滞。
她冷笑一声:“王公子,若尊重我,便称呼我一声花掌柜。若不尊重,也无所谓,你莫再厚着脸皮跟着我。”
他叹口气坐在她身畔,见她只顾着给小猴喂果子,一眼都不愿看他,只得退回他那边,躺在半块被褥上,无力望着苍天。
几丈之外,他心头的姑娘恢复了温柔的语态,正细声细气同小猴说话:“多吃两口果子,促进消化。若积了食,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阿娘去何处给你找郎中?”
小猴早已被兔肉填饱肚子,哪里还能吃的进果子,自然是紧紧闭着嘴,万分不配合她。
她只得叹一口气,拿开果子,低声道:“若夜里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喊醒阿娘,可知道?”
她往铺盖上一躺,它觉出她放松了手臂,立刻从她臂弯里溜出,坚决的回到了萧定晔身边。
她气的无语。
半大小猴果然和半大娃儿一样,都是有乃便是娘的主儿。
她恨恨望着它,吆牙切齿道:“是公猴你便莫回来,否则我再也瞧不起你!”
小猴躲进萧定晔怀中不出来,待见她闭了嘴,气呼呼躺下去,方溜出他怀中,蹲在篝火边上,一双眼紧紧望着架在火上的半只兔子不眨眼。
萧定晔无语道:“你再嘴馋,你阿娘更要怪我没顾好你。”
他将它扌包到身畔箍着它躺下,一边一下又一下抚着它背,一边望着天上星子,喃喃道:
“狗儿,阿爹惹了你阿娘,你说该怎么办?从宫里到现在,她一心一意为我,事事想着我,我却总惹她生气。你说,阿爹如何做,你阿娘才能原谅我?”
小猴不知从何处摸了一只木棍,一戳便戳到了他眼眶。
他“哎哟”一声捂着眼睛,苦笑道:“让阿爹自戳双目,也太狠了吧?”
他刻意再“哎哟”两声,探头看向另一边,猫儿一动不动躺着,没有半分心疼他的意思。
他又连续哎哟了半晌,见实在引不来同情,只得郁郁住了嘴。
夜已四更,四处静悄悄,连夜枭都没了动静。
猫儿睡的不是很沉,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红肚兜的娃儿,长的白白胖胖,坐在她面前教训她:“你为何要欺负阿爹?”
猫儿在梦里见过这个小娃儿不是一两回,小娃儿来去匆匆,她总是来不及问他的身份。
她见他瞪着眼睛质问她,抓紧机会道:“你是谁啊?你阿爹是谁啊?你阿爹是谁我都不认识,我去哪里欺负他?你小小娃儿人不大,怎地学会了碰瓷?”
小娃儿嘴一瘪:“你连我你都不认得?别人可以不认得我,你怎能不认得我?”
他眼泪珠子满眼眶打转,却坚强的不愿流下来,愤愤半晌,留下一句“我再也不喜欢你啦!”转身便跑。
将将跑了两步,又回头道:“我不喜欢臭猴子,送走送走!”
她见小娃儿面上委屈,忙忙要赶上去说两句温柔话,耳边一阵“吱吱”的叫声,她倏地便醒了过来。
星子漫天。
仲秋之后的夜里,已有些冷意。
铺盖卷被她压半边、盖半边,还是有些冷。
怀中多了个毛绒绒的小猴,娘俩个挤一挤本来能暖和些,偏生它吱吱吱叫个不停,在她怀中不停翻腾。
篝火光亮映照而来,小猴满嘴白沫,东倒西歪,是个快要夭折的模样。
她“啊”的一声惊坐而起,扌包着小猴着急道:“你怎地了?你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