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额头隆起,仿似长角,两边脸颊各纹一只羽翅,整张脸在这般诡异装饰下,根本看不清原本模样。
她说话声音冰冷中又带着先尖刺,猫儿立刻想起来她在王三宅子中遇到的斗篷女子。
那女子出言阻止王三给她银子时,也是这样的声音。
空地众人念经念的如痴如醉,另一半人却围着四周痴痴呆呆站立,并无多少表情。
有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瞧见猫儿从外进来,上前打量她几眼,没头没尾道:“要捐多少?”
猫儿一愣,不知他到底何意,也不知捐银要用来做何事。
她低声试探道:“现下只带了二……”
那人双眸一亮:“二千两?”
猫儿讪讪一笑:“二百两。”
那人立刻垮了脸,将她拉到背人处,低叱道:“二百两,你就想在族中拥有一席之地?圣女连一滴圣水都不会给你,更莫说筹备大事!”
他再将她盯上几眼,狐疑道:“你到底受未受过圣女传教?你从何处而来?你的上线是谁?”
她的心立时咚咚作响,面上做出冷漠神色,道:“二百两黄金,还要怎地?你若瞧不上,姑奶奶立刻离开。但凡有黄金在手,还怕大事不成?”
她立刻作势要转身,那人忙忙拽住她,着急道:“此话可为真?”
她冷哼一声,淡淡道:“成或不成,不是你这等级别能操心的事。我出二百两黄金,我在族中的地位,比你只高不低,何时轮到你来问话?”
那人微微一笑,转头从一旁案几上端来一只茶盏:“捐银者,只能饮一杯圣水。捐金者,能饮两杯。圣水之洁,涤尔尘烟;凤之所向,道之所至。”
她立刻举手过顶,重复道:“凤之所向,道之所至。”
硬着头皮接过茶盏。
杯中盛着一汪水,略略透着些绛色,不知究竟是何物。
她望着杯中水,几回下不了决心,抬头望着汉子,同他打商量:“我口中长了几个燎泡,方才进门饮水时,已被蛰刺的剧痛……不如先放一放,我略略缓一缓。”
那人却似笑非笑道:“圣水人人求而极难得,你却推拒,实为蹊跷。”
她一吆牙,一仰头,茶盏已见了底。
这回的滋味却是酸涩,与站在铁门处所饮并不相同。
那人点一点头,再递给她一杯。
当连续饮下两杯水时,她身子立刻有了异样。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
心绪十分平和,脑中也十分平和。
平和到她不想主动去做任何思考,只想享受现在的宁静。
耳畔的经词也跟着宁静下来,仿佛被刻意放慢,给了她理解的时间。
“西有梧桐,引凤相栖……身有翼兮,翼有灵……君权天定,天不仁……凤之所向,道之所至……”
那些她原本一句都听不懂的,断断续续听出了细节,可再要细听,那经文立刻又繁复了去。
眼前的汉子见她神情已沉稳,方重新开口道:“二百两黄金,何时就位?用何信物去取?在何处取?”
她极努力的理解着他的话,喃喃道:“在……在……京城里有一间医馆,要等姓柳之人,信物……信物……有钥匙,在……”
旧事在她脑中原本还有些影子,却越渐开始褪色。
那人着急道:“刘什么?他姓刘名为何?钥匙在何处?”
柳什么?她极力的在想,柳太医叫何名?
血……眼前忽的漫天血雨,有位青年从胸腔里掬出一捧捧的血……
她一口吆住舌尖,疼的身子一颤,灵台立刻恢复了一丝清明,顺着那人的问话道:
“信物,是一把金锁……在衢州总兵手上……”
那人眉头一蹙,低叱道:“够麻烦的,又不是金山银山。”
他将猫儿推到墙根,同那些痴痴呆呆之人混在了一处,自行往红衣圣女身边而去。
猫儿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极快的取下耳上金环。
只双手用力一拉,金环质软,用来穿进耳中的金针立刻向外而立。
金环被紧紧捏进手掌,金针立刻刺进指腹中。
十指连心,疼痛令人清醒。
她微微抬眼,便见那管事汉子已站在红衣圣女身畔,向她的方向指来。
圣女的目光跟随着汉子所指方向,向她随意一瞥,又垂首不知说了些什么,管事汉子便恭敬颔首,往别处去了。
念经声一波又一波而起,渐渐压过了所有的声响。
猫儿再用力一握手中金环,乘机向身畔人低声问道:“何为大事?我等要成何大事?”
那人微微转头望她一眼,目光呆滞。
她立刻将手中金环往那人手掌中刺去。
那人吃痛,面上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怔怔道:“打……打死……”
只说过两个字,便再无声响。
猫儿再刺上两回,那人彻底没了反应。
时间缓慢的仿佛在宫里挣银子的速度。
她知道,再等下去,她必定要和身畔这些人一般,成了行尸走肉,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清明。
她口中一遍又一遍默记着方才听到的经词片段,手中紧紧捏着金环一刻不敢松开。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息,外间铁门“哐当”一声响,进来五六位端着红漆盘的丫头婆子。
红漆盘上放置着馒头、包子、小菜、稀饭等饭食。
红衣圣女远远一挥手,站在墙边的一圈痴傻之人却仿佛有了灵魂,一个挨一个往红漆盘而去。
趁着这混乱,其中一个婆子只觑眼一打量,立刻上前拉了猫儿衣袖,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