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瞧着少女走远了,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利用人,是不是有些卑鄙……”
萧定晔冷着脸道:“那鞋你要穿你去穿,我是不可能上脚。”
抬脚便往山坡方向而去。
她心中不服,追上前拉着他:“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生死存亡关头,卑鄙些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道:“不怎么,你高兴便好。”
她当即“哈哈”大笑两声:“我高兴,高兴的很!”
她深一脚浅一脚行在一旁,嘀咕道:“等你在外奔波,最缺的就是鞋子。脚底板受伤,比别处更痛。我替你多寻两双鞋怎地了?”
她见他雄赳赳行在身侧,半分都没有松动,只得退让一步:“大不了,我出银子买下,总成了?”
他闻言,面上这才略略缓和些,只低声道:“你莫再为我招惹旁的女子,我心烦。”
她心中腹诽:你那张脸才是罪魁祸首,便是我不说煽动的话,你以为旁人没有长眼睛?
两人到了山坡,果见野花撒了一地。黄黄红红,各种色彩都有。
春日的野花尚属幼嫩,靠近花茎处色浅,只有在最外沿的色彩最为浓郁。
野花不敢乱采,有些花汁略有刺激性,上了脸极可能引发过敏。
她只寻出其中她识得又安全的,教着他认过,两人兵分两路,一边寻找一边摘起来。
此时日头终于从云雾中跳出来,第一缕阳光将整个山坡照的花团锦簇,有一种闲适的美。
猫儿望着这般景致,不禁叹气。
如若身处安定,在乡下能有一处庄子,偶尔前去小住,能看看这种小葱拌豆腐一般的景致,也是极好的。
野花数量众多,一炷香的时间,花朵快摘够一捧时,忽然有个老汉远远喊叫道:“快住手……”一边往山坡上扑爬连天而来。
等他到了两人近前,瞧见地上些许花草被踩倒在地,立刻气急败坏骂道:“瞎眼的啊,踩(采)老子药材啊!”
猫儿躲在萧定晔身后,见那老汉只是骂人,并没有要动手的模样,忙忙探出脑袋解释道:“阿叔,我们所采的皆是普通野花,并非草药。”
那老汉瞟她一眼,方停了叫骂,只上前将东倒西歪的几朵小花扶起,叹气道:
“这花结了果子,就是治疗妇人恶疾的上好药材。如今被你等踩烂好几朵,再也结不了果。可惜啊可惜!”
萧定晔闻言,心中一动,立刻问道:“老先生是郎中?”
老汉苦着脸点点头:“是个无用郎中,却不是个花农,否则,这花还能挽救挽救。”
猫儿只得又赔罪说了许多好话,郎中的面色方好了些许,转了话头道:“你二人可是昨夜到了村子的那两人?”
乡间村落少见陌生面孔,只要一家多了生人,整个村子都能知晓。
猫儿又忙忙将她同旁人说的姑甥遭遇重复一回,其间说到山贼是如何抢银还想抢人、她这外甥又是如何孝顺救下她,说的栩栩如生,令听众如临其境。
老郎中叹息道:“作孽啊,山贼真不是东西啊!”
萧定晔忍笑瞟她一眼,接过她的话尾,向老郎中问道:“我二人连行数日,脚底磨破、疼痛难忍,老先生处可有药油?”
既然已经提到被山贼抢了身家,此时便不能掏出银子,他只得道:“在下虽无银子,却有一把子力气,能为老先生挖药、劈柴,什么都能做。”
郎中摆摆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些许药油,不值钱。”
他示意二人跟着他走,此时两人也已采够红花,便一同下了山坡,往村子而去。
待到了一处院落前,猫儿先要回去挤花汁,留萧定晔跟着郎中进了院中拿药油。
院中寂静,没有旁的人。
郎中招呼萧定晔跟随他进屋,边行边道:“老汉我一人独居,除了偶有病患,家中许久未有人做客。屋内乱了些,你千万莫笑话。”
屋里果然锅碗瓢盆随处摆放,可药材却在各种匣子里装的整整齐齐,可见郎中一心扑在医术上,虽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郎中从一个瓷罐中挖出小半碗药膏,交代道:“一日两次,涂抹其间脚不得沾水,最好莫下地行走。”
萧定晔见那碗沿也是一层黑灰,不由问道:“老先生为何不寻个人合住,顺便帮您规整家务事,也算各得所需。”
他在村里行走时,便瞧见有好几家房屋破烂,实则住不了什么人。
郎中听罢,却一笑:
“你这后生定未长居乡下。庄户人靠天吃饭,虽然一年绕着几块地打转,可适合下田的时候就那么两季,春种秋收,夏日最多除一除草。
清闲的时候,便到处嚼舌根,哪家的老鼠洞长在何处,四舍五邻都清清楚楚。老汉我若招一家人共居,怕是得不到半点清静。”
萧定晔闻言,心下一动,又续问:“老先生的家人去了何处?”
郎中面上便现了哀伤之色:“老婆子早在二十年前便难产去世,我那闺女也跟着走。可笑我一介郎中,却救不了自家人……我那闺女若活着,只怕也有……也有……”
他眯着眼睛细细一想,道:“也同你那阿姑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