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闻不见那味道,她从袖中掏出一百五十两银票并几块碎银:“买卖的分红,这些是你占的那一成。你收了银子,得给我写个字据。”
吴公公笑喜颜开,口中推拒道:“没几个银子,当初就是孝敬主子的,并不算什么入股。”
手上却很诚实,立时接过银票和碎银。
他终究有些不敢造次,只向五福眨眨眼:“这些阿爹都留给你,先由阿爹替你存放。”
五福立时欢呼一声,开始替自己正名:“阿爹不知,我可会藏银子。我此前在废殿,姑姑发了工钱,凡是我藏到的地方,耗子都寻不见。”
猫儿在一旁帮着作证:“五福说的没错。”
吴公公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嘴欠一回,没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他手中捏着银票磨磨蹭蹭,五福已主动上前,一把从他手中抽走银票,连一颗碎银都不放过,继而笑嘻嘻道:“等我银子存够,我就好好孝顺阿爹。”
吴公公不死心,追问了一句:“多少才算存够?”
五福想一想,举起了一根手指:“一万两。”
吴公公腿肚子一抽,只觉着认个干儿,养老无望。
此时他手里没了银票,猫儿还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写收据。
他只得哭丧着脸道:“此处没有笔墨,主子先等一等,奴才去房里写了字据就回来。”
他离去不久,便从仓室里冲出来一个扛着半扇猪肉的太监。
太监扑通往猫儿面前一跪,求饶道:“胡主子,你发发善心,让奴才重回重晔宫吧。”
猫儿立刻捂着鼻子后退两步。
五福晃一晃她的手臂,低声道:“是黑心的随喜公公呢。”
猫儿大吃一惊。
不过一月未见,这位原本还算的上年轻有为的青春太监,现下已满面憔悴,面上粗糙,眼底青紫,显见没过上舒心日子。
她心下有些同情,却不能应下他的话,只道:“当初罚你来掖庭的,是你家殿下。你不该求我,而该去求他。”
五福苦着脸道:
“主子,奴才满心都将您当成亲主子,再不敢心存轻视。
殿下是为了主子,才将奴才罚来掖庭。主子在殿下心里的分量最重,若是主子开口,殿下定然会答应。”
猫儿摇摇头:
“自上一回你我私下里行事,我也受了脸色。现下我再不敢轻易干涉他的事。
你家殿下你该了解,好的时候极好,突然翻脸的时候,能把人怄死。”
随喜呜呜道:“殿下只对下头人翻脸,何时随意对主子翻脸?求主子垂怜,奴才再也挺不下去!”
猫儿只得道:“待夜里他回来,我先试探试探。若不成,就只有靠你自己啦,莫全指望着我。”
过了片刻,远处急急传来脚步声。
吴公公的衣衫将将在路口闪现,随喜便背着半扇猪肉急匆匆逃回仓室。
吴公公到了近前,垂头丧气递过去收据:“主子拿好,下回将银钱直接给五福便好。”
猫儿一笑,终于出声替吴公公做主:
“他小孩家家,一百五十两已然是一笔巨款,哪里敢让他拿更多。
你人老沉稳,便是银子丢失,也不会上门哭诉。银子给了你,却少了我许多事。”
吴公公听闻,面上这才现了笑容。
他疾步返回仓室,同里间的苦命随喜倨傲道:“先去洗洗手,为主子端饭菜,等侍候过主子,你再来接着干。”
……
膳房里,热气腾腾的辣炒猪头肉端上了桌。
同时被端上来的,还有一碗滋补乌鸡汤,和一碗晶莹如玉的碧粳米。
将将洗去油手的厨子,此时哈腰站在桌边,殷勤讲解道:
“这猪头肉,是奴才寻了最好的一处,肥瘦相宜,用起来爽口不油腻,又不塞牙缝。
这乌鸡汤,里间放了人参、鹿茸等几位滋补药材,十分的养颜补气。
这……”
猫儿点点头,十分客气的道了声“辛苦”,用银筷夹了一片切的极薄的猪头肉,急不可耐便往口中塞去。
继而,意外而又不意外的弯了腰身:“呕……”
膳房厨子心尖尖一颤,立刻要哭不哭的望向吴公公:“这……这……”
猫儿摆摆手:“不关他事……呕……”
厨子原本已忍住的泪水,滋溜一声流了下来。
猫儿再摆摆手:“不关他事……呕……”
站在一旁的随喜望着这一幕,内心突的拐了几道弯,灵台从未如此清明过。
他趁着猫儿呕吐声的掩护,悄悄退出膳房,急匆匆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