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卖生意并不似想象中的顺利。
猫儿同李巾眉第二回去胭脂铺子收帐时,便出现了问题。
除了眉粉同口红,旁的全部滞销。
那铺子掌柜也不多言,唤出来一位女伙计,言简意赅道:“你用这些妆粉来上妆。”
女伙计从善如流,对着铜镜,花了整整半个时辰,将自己画成了一张门画。
与秦琼或尉迟恭两位上仙仿似亲戚。
铺子掌柜挥一挥手,令女伙计下去净面,这才为难道:“此前各妆粉刚出来时,各家都图个新奇,买口红时,也能顺带着买一些。然而两位东家也瞧见了,除了眉粉和口红好上手,粉底和眼影,一个不慎就画的一团糟。”
猫儿了解。
秦琼和尉迟恭,不拘哪一位,都不是生面孔。
当初她在废殿时,最爱美的白才人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以上述两位上仙的形象出现。
再发挥的惨一些,便险些成了地府阎罗王,冒充一回猫儿攀吆上的阿哥。
上妆自古都不是简单的事。
她上一世时,街面上还开设了专门的化妆xué xi bān。
现下她的这些妆粉,同古时的妆粉在上妆手法和工具方面差异极大,便是平日里会上妆的女眷,拿到猫儿的妆粉,一时半会也难上手。
方才这位女伙计在上妆时,猫儿便瞧出了几大问题。
第一,不会用深浅粉底配合着修容,依然是古代直接的画法。粉扑一上,整张脸白成一张饼。
第二,上妆不均匀。一处白,一处惨白。
第三,上妆毫无层次。譬如双色眼影粉,根本不分眼头、眼中和眼尾,一刷子抹上去便了事。
李巾眉发愁道:“怎么办?上妆这般难,我们这买卖怎么做的大?”
猫儿当着掌柜的面,为李巾眉上了一回妆。
她技术纯熟,只用一刻钟不到,便让李巾眉变了一番模样。
猫儿同掌柜道:“用对了手法,就是好东西,一定能为您赚到银子。”
掌柜只好答应再试卖一段时间。
然而猫儿却知道,上妆的技巧问题,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决的。
若不解决这个问题,那掌柜便是将整列柜台全摆上她的妆品,能卖出去的依然只是口红和眉粉。
而这两样,恰恰卖价低,赚不了多少银子。
她同李巾眉寻了一处茶楼,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工作计划。
第一,招女伙计,进驻各店铺为各主顾教上妆手法。
第二,培训女伙计并不容易,在出师之前,得有人先去店里顶着。
第三,推出上妆技巧图册,随妆品免费送出。
经过商议决定,招人之事由李巾眉负责,去铺子里的事暂且由猫儿和秋兰两人顶上。图册之事,先由猫儿设计出个图册,将上妆技巧图文配合,再想法子复制。
回宫的路上,猫儿向秋兰交代道:“此前你对妆粉熟悉,这两日跟着我多练手艺,上妆不是难事。”
又在马车上,向秋兰传授了一些手法,一直到马车停在六部衙门前,两人方才下了车。
猫儿出宫是扮作的男装,隐藏了宫里人的身份,每日回宫都是先在六部衙门口下车,再步行回宫。
六部衙门离东华门并不远,快步走上半刻钟便成。
她将将下了车,因着微微弓着腰,衣裳垂地,一脚下去便踩在衣摆上。
等要直起身子时,脚下一个踉跄,如脱兔一般往前扑去。
秋兰只觉人影一闪,身畔已不见了猫儿。
等目光顺着人影追过去,却瞧见猫儿已一头扎进一人胸膛前,正手忙脚乱要挣扎,却不知为何挣扎不出。
而被她扎进脑袋之人,秋兰也十分熟悉。
不是一般人儿。
在宫里地位极高。
秋兰起了一身冷汗的同时,猫儿起了一身的热汗。
她只一挣扎,便直着嗓子喊:“头发头发,快,头发。”
她的头发丝儿,正正绑在那人衣襟前的纽扣上。
然而她那般喊叫,那人却并无动静。
她只得央求道:“好汉,小弟并无断袖之癖,不会毁你名声。求你先伸出援手,将小弟的头发丝儿解下来再说。”
面前的青年衣襟被日头晒的火热,猫儿贴着那温热衣襟,听着衣襟里间有什么东西在规律跳动。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一声声在加快。
继而,她发顶上有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莫乱动,我替你解了便是。”
猫儿一滞,鼻息间立刻闻到竟然被她忽视的淡淡铁锈味。
她心下大惊,再也顾不得头发不头发,只强行往后一退,但听“蹦蹦”两声,一簇头发丝儿已被扯断。
她扌包着脑袋再往后连退几步,目光只下意识往他脸上一晃而过,便立刻低头。
她原想着要解释什么,却最终扭过脑袋,抄手便走。
秋兰只得战战兢兢挨上前,向萧定晔行过礼,替猫儿做着解释:“姑姑她,她方才并非故意……”
他自然明白,猫儿不是故意的。
现下这个情形,她纵然是手里拿着一把刀,只怕也不会用这种将计就计的法子,一刀捅在他心口。
他缓缓点了头,秋兰撒开了欢子追着猫儿而去。
一旁随喜此时已从刑部出来,望着猫儿远去的背影,同萧定晔道:
“胡猫儿在牢里时,只同几个衙役有往来。虽与其他牢犯混的相熟,却没有接触的机会。
奴才方才问了一圈,都未探听出什么明显的消息。
那玉匙,可要想法子先从她手里取过来?”
萧定晔慢慢取下缠绕在纽扣上的短发,摇头道:“切莫再招惹她,不可随意妄动。”
主仆回宫时,正遇上晚膳时间。
老太后难得能同他用一回饭,待饭毕撤桌,便不轻易放他离开,捧着一盏茶苦口婆心道:
“年前好不容易定下的正妃,就被你折腾没了。现下让祖母再去为你定哪家的姑娘?
你若想身边有人侍候,祖母明儿就去同你父皇商议,先将你同剩下几位侧妃的赐婚旨意下发,选一家先成亲……”
“不可!”他急急道。
太后蹙眉:“为何?你宁愿在外流连花丛,都不愿意定下来?
李大人家的姑娘性子烈,因着你在外风流之事,宁愿上吊都要和你退亲。余下几家的小姐,指不定谁就学了李家,也要吵着退亲。
祖母只怕,你还未得到赐婚圣旨,就先被一家家的退了亲。”
萧定晔一笑,又正色道:“不会的,祖母多虑了。孙儿现下一心扑在大营里,与其成了亲、令旁人家的女儿独守空房,不如让她们在闺中多待一两年,也好有家人解闷。”
太后无语道:“旁人说你多情风流,祖母一直未亲见,想着外间的谣言多有夸大。现下见你竟心细至此,显见平日便没少琢磨儿女情长。”
她挥了挥手:“你去吧,祖母看到你就头疼。”
萧定晔一笑,向太后行过礼,出了正殿门,往配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