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如眉粉泼洒进了青黛里,仅在极远的天边处亮着火光,隐约能想象的到围猎队伍的壮观。
猫儿躲进一片竹林,摸索着脱下身上宫娥服,解下吊臂带,穿上太监服。再将发髻解开,绑一个短髻。
她摸一摸腰间的出门牌子,在心里长吸一口气。
不成功便成仁,富贵险中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再穿越一回。
前路平坦,她做好心里建设时,人已站到了西华门前。
大部分侍卫去支援了东华门,西华门前人影稀稀拉拉,在火把照耀下更显凄凉。
她低着头一路往前,到了侍卫面前,竭力伸直断臂,将腰牌往前一递。
侍卫瞧过,依例询问:“出宫做甚?”
猫儿刻意压的声音低沉:“围猎队伍带多了生油走,今儿膳房余下的有些不够用。咱家出去临时买一桶。”
侍卫听罢,检查过包袱皮,见并无可疑之物,挥一挥手,猫儿忙忙捧了包袱皮往门外而去。
出了西华门,再出泰安门,更加容易。
泰安门前常年停着招揽生意的马车、骡车,等着从出宫办事的太监手里赚两个力气钱。
她忙挥手喊了辆骡车,上了车厢,催着车夫抽动着骡子急速而行。
蹄声阵阵。
猫儿重新吊好膀子,安静坐在车厢里,看着远处硕大的皇宫仿似一场旧梦往后退去。而迎接她的,将是一场自由的美梦。
天边隐现鱼肚白,黑魆魆的街面上,挑着担子的小贩、扛着重物的力夫已然开始了新一天的营生。
马车边经过一辆夜香车,车夫一不小心同路人撞了个满怀,将夜香溅的的到处都是。
她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天色发麻时,骡车到了西市。
她从膳房管事口中听到过,京城最大的农贸市场便是西市。
市场里不止卖菜蔬粮食,还有农户衣裳和农具。
她买了一身粗布衣裳和斗笠,躲去偏僻角落打扮成农户模样,蹲在路旁盯了半晌,果见几辆骡车拉着满满的粮食前后列队,要出西市往码头而去。
她忙忙上前缀在车队之后,一路小跑着出了城门,再行了一里地。待天边一轮红日跃出时,码头已隐隐在前。
货船三三两两停在码头,客船还未靠岸。要等第一批货船离去,腾开码头,客船才会靠岸装客。
路边有卖早饭的小摊贩,包子、馒头、米糕俱全。
猫儿寻了处空桌,要了一碗稀饭、几个包子,低头闷吃,心中盘算着到底是去江宁好还是苏杭好。
没过多久,周边用饭的船客和脚夫越来越多,拼桌的也越来越多。
她将瓷盘里包子吃完,一口一口吸溜喝着稀饭,耳中听得第一轮客船靠岸的牛角声响起,立刻放下碗,便有人问道:“小兄弟,可是吃饱了?”
她推开碗,口中连道:“吃饱了,吃饱了。”随手丢下两枚铜板,提起包袱皮,要起身为等着坐的人让位子,便听那人续道:“吃饱了,那便随咱家上路吧。”
周遭忽然变的极安静,安静的听不见市井凡人的话语声。
晨风徐徐吹动,河面涟漪如波,天边飞鸟已开始无忧无虑的翱翔……每一处都写着她几乎要品尝到的二字。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