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已有些萧瑟,她躺在榻上没有盖被子。
衣衫只有些发皱,尚算整齐。
面上如常,无被打之色。
颈子雪白,并未被掐青。
指甲完整,没有被人侵害、同人拼命打斗的痕迹。
他暗暗松了口气,取出银针,往她喉间、面上、头顶各大要穴刺了进去。
将将行了针,她眼皮微颤,不多久便睁了眼,目光第一时间定到了离她最近的柳太医的面具上,随之起了一声惊叫。
光电火石间,她倏地抬脚,重重给了他一个窝心脚。
他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连带的药箱摔去地上,其内的银针、纱布、膏药立时泼洒一地。
很快有戴着面具的侍卫进来,将她箍的动弹不得。
方丈只身进门,站去她身侧,细细打量着她的眼睛。
怒目而睁的眼眶里,琥珀色的眸子灵动、活跃,生机勃勃。
在瞧见他的时候,眼睛的主人狰狞的骂道:“秃驴,姑奶奶九世猫妖,阎罗王亲妹。你敢做法害我,我阿哥饶不了你!”
她情绪越加激动,挣扎的越厉害,方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只怕这一刻就要被弄死,拼尽了全身力气骂着:
“你想知道老娘同师太有何不同,老娘告诉你,不同大了去了,你就是坐化也参不透……”
“老秃驴有本事就将你家师太带来,姑奶奶同她比拼一场才艺。”
“你莫以为你家小秃驴就是你的种,天下和尚何其多,师太不缺你一个……”
方丈再也忍不得,扑的喷出一口血,叱了一声“妖孽”,踉跄着夺门而出,一步不停留,直接出了府门。
萧正追出几步,愣在门外。
她……她难道真是死而复生?
真的被妖邪附了体?
高僧竟也拿不下她?
此刻房中的叱骂还在继续,萧正戴了面具走进去,抬手将猫儿劈晕,将一个药包丢给柳太医:“将‘七伤散’替她服下。”
这个棋子,若继续被他所用,他持续提供解药便罢了。若不能被他用,他宁愿毁了她。
柳太医手一颤,面上冷汗立刻在面具内凝结。
手上那包药仿佛带着灼伤人的温度,他无论如何都捏不稳。
药包倏地一落,些许药粉便被散落在地。
他忙忙蹲下身去捡起药包,尝试着向萧正建议:“来大晏,入后宫,她之前就是自愿的。现下虽出了些岔子,可若用毒药控制她,只怕她反而会生了反抗之心……”
萧正缓缓道:“你认为,她现下还能乖乖听话?”眼神却一瞥,慢慢盯上他:“本王听闻,你对她,生过不该生的心思?”
柳太医身子一抖,立刻跪于地,仓皇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道她是给皇上准备的人,微臣……”
萧正一声冷笑,目光灼灼:“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他的声音原本还含了些笑意,转瞬便变的冷厉:“记住你的本分,记住你柳家上下三十余口。”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榻上昏睡的女子:“去,向本王证明,你是想护着柳家的。”
柳太医身子一顿,目光转向脚边药包。
绯红色的药粉,像极了猫儿捶打出的干花细粉。
然而他却知道,眼前的药粉,并不像妆粉那般能使人赏心悦目。
他颤抖着捡起药包,颤抖着将药粉倒进杯中,颤抖着往里倒了凉茶。
他站去猫儿身侧,扶着她颈子,缓缓将瓷杯靠近她的唇边。
她的嘴唇天生就是浅浅粉色,她不经意间对着他笑时,他的眼前便是璀璨阳光。
他为她诊病时,她没有银子,曾用一只口红当做诊金。他曾想着,若有机会,他将那只口红回赠给她,送给他心爱的人时,她会不会嫣然一笑。
然而,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他的手一倾斜,杯中药剂稳稳的流入她口中,将她浅浅的唇色润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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