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是圣上亲赐,虽然是旧宅翻新,却修葺得格外豪华。就连藻井都是后来找的匠人重新描画,更不论游廊间的灯火,庭院里的奇话,内室里的镜挂。饶容飞宇是康王之子,初来这间金碧辉煌的宅院,也忍不住啧啧惊叹,“大家都是侄儿。怎地偏待你这样好!”
昨天的雨断断续续,下到傍晚才停。凉快了半宿,这又是个闷热无比的艳阳天。
“有什么用。”白无祁兴致缺缺,请他到内厅坐下,“你喝什么?我前些日买了一味上饶白眉。听茶庄的伙计说是好茶。”
“咦。我记得你初来那时最喝不惯茶,我请你吃你都不肯吃。怎地还会买这样金贵的东西。来,我尝尝!”容飞宇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哥哥姐姐不在京城,父母对他没有过多的期许,到叫他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若不是这两日牵挂堂姐,他指不定会出现在城中的任一角落,“过会带我逛逛,我要看看你这儿还有什么好的。”
小郡王点点头,“你头一回来,喜欢什么拿便是。这些日子在京华也多亏你的照顾。若是你喜欢,等你及冠了之后,将这宅子给你也使得。”
“使不得,使不得!”容飞宇呷一口茶,赞了声好,又道,“……你酒还没醒呢?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没有。”少年抱臂环在胸前,“我六月初生辰,那时就及冠了。届时我会向皇帝求个恩典,叫我远远的去边疆。做城主也好,当小卒也好。总之,我不会再呆在这里。”
“噗——为什么?!好端端的!”
“不习惯。”
“……慢慢儿的不就习惯了。你是还生我的气么?嗐,我擎小儿就皮,作弄人又不是一回两回。你若不喜欢,和我说便是,我往后绝不会再胡闹你了。你来这里好好儿的,说走就走怎么行?这事你和你娘说过么,她同意了?”
“我又不是叁岁小孩,需要事事都和她商量么。”
“哎哟。你究竟遇着什么事了?倒是和我说说!男子汉大丈夫,怎地这样矫情!说实话,你连我堂姐都不如。她近来遇到这么大的事儿呢,对谁都强颜欢笑,一个人挺着。”
白无祁噎了下,才把那句‘不要提她’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一样。你们这些家人不是都在陪着她么。我遇到的事情,谁也说不得,谁也帮不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我堂姐受得苦,可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和你说个秘密。”容飞宇犹豫一番,告诫他道,“我从没和别人提起过。你千万别说出去。”
“不听。”
“给个面子!”
白无祁不置可否,“什么秘密,这样金贵。”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回年关,我爹娘领着我去我堂姐家拜年。当晚在她家住下了。那时候我第一次住,起夜之后迷了路,不小心就绕道宗祠那里。然后就……”
“就什么?”
“你先答应。”
“好吧。我答应。”
“那天大年初叁,我记得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舅母还向我们夸堂姐,然后被我封了一贴压胜钱。可那时,我是清清楚楚看见舅母先是让她对着一个空的牌位磕头,眼睛血红,两个人都在哭,后来她忽的一把揪住堂姐头发就往神案上撞……我吓都要吓死了,直接跑了。第二天堂姐果然没出来送我们,我就知道肯定是真的。但是我和我娘说,我娘怎么也不信,说我是睡懵了发梦。”
已经很多年轻的事情了,可当时的冲击力太强,每每回忆起来总是历历在目。总是娴雅端庄的舅母在宗祠的灯火中面目狰狞,明明是那样美丽的人,却从骨子里透出令人生畏的寒意。想着他忍不住又哆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