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锃亮的福特老爷车缓缓驶入深阔的庭院,在一栋转红色的小洋房停下。洋房的门口挂着一块古色古香的木质牌,上面写着“何”。
年轻的女性穿着军装,身量纤细笔直。她微笑着下车转身,摘下军官帽,递给了旁边面红耳赤却不敢看她的女仆。
“少帅。夫人在......”
“秀儿,你还是穿红色好看,把昨天穿的绿夹袄扔了吧。”何骁眯着一双桃花眼扬起了嘴角,冲她笑道。
新来的女仆心里雀跃了一下子。
“夫人她...”她稳住不平静的心,刚要开口,就被何骁厌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去吧。”
女仆懊恼地走开了。
何骁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军装,若无其事地进家门,往厨房走去。
柳絮穿着月白色的旗袍,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何骁来她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绽起一个笑。
“骁儿,回来了?”
“回来了。”何骁点点头,旋即皱起了眉。“这些事情,下人做就好了,你来厨房做什么?”
柳絮的脸上的笑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沮丧。
“我来做绿豆糕。芸儿她,明天一周年了。”
柳絮转过身,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淘洗着盆里的绿豆。
何骁的脸上一僵,随即便不耐烦起来,她松了松领口,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何骁和柳絮结婚四年,第二年诞下一女,不足一岁便夭折了。柳絮深受打击,何骁却只是难过了一阵子便没了感觉,并且对妻子的感伤不以为然。反而,有时候会对妻子的多愁善感感到烦闷。
“你也该看开一点了。孩子走的时间比我们陪她的时间还长,你没必要总是挂念她的。”
何骁心烦意乱地靠在门上,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
她忽然想起来,打火机昨天全被柳絮没收了,柳絮不准她吸烟。
何骁的心情更加不爽,妻子的处处管制让她感到烦闷。柳絮比她大叁岁,当初何家威名在外,何骁“少帅”的名声也不小。可只有何骁知道,她们家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实打实的本事,已经快走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为了巩固基业,她娶了父亲旧交的女儿。
掠夺一颗深居闺中姑娘的心,就像掠夺一座无人侵占的城池一样简单。年轻多情的alpha何骁很快就追到了温婉娴静的o.ga柳絮,并与她结为连理。
但自从孩子去世以来,两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冷了。何骁厌烦她像姐姐一样,什么都要管着自己,也不让自己松口气。
作为何公馆的女主人,柳絮把家里上下打点得样样都好。她在家中不是没听过关于何骁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只是她虽然憋着气,但何骁从未承认过,反而气恼她不相信自己。柳絮自己也没有抓到过她的把柄。久而久之,这股不平便郁积在她心头。
“对了,我明天没空啊,我有场子。柳絮,你最好也和我一起去。夫妻俩每次都只有一个人去,这算什么样子。”何骁的手背在身后,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叹了一口气。忽然,她想起来一个充足的借口,声音抬高了许多。
“我不去,你每次都和那些小姐跳贴面舞,我也不爱同那几位夫人一起打麻将,”
柳絮淘洗着绿豆,嘴唇微微嘟起,很明显地起了醋意。何骁却当作不看见一样,直接出了门,留下了一句话。
“哦,那我让王叔明天陪你去。”
王叔是何公馆的管家。
汽车驶过弯弯绕绕的山路,终于停在半山腰。
柳絮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差点没站稳,幸亏王叔及时扶住了她。
“我没事。”强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柳絮一把推开王叔的搀扶,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芸儿,娘来看你了。”柳絮把精致小篮里的绿豆糕摆在女儿的坟茔面前,默默用帕子将石碑上的字擦干净。
“芸儿,娘想你——”不多时,滚烫的泪珠便从眼里滚了出来。
下人们静默着,都知道夫人的脾性,知道夫人爱女之心的深切。有几个年纪大的听着嚎啕,也默默落下泪来。
柳絮抱着石碑哭够了,缓缓地站起身来。她还没站稳身子,便被从角落里冲出来的黑衣人抱住。
“夫人——!”
柳絮昏过去之前唯一看见的,就只有那黑黢黢的枪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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