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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骨 第74节

王换大概说了一下,没有说的那么详细,不过,他告诉麻贵,这个鬼市里面,有几个自己很熟悉的人,都是在很遥远的南方认识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狗镇的鬼市里。

“凡事啊,有果,就必定有因。”麻贵低下头,自己沉思了许久,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那幅墨镜,递给王换,说道:“你把这个拿上,等到你真的觉得自己很迷惑的时候,把它戴起来。”

王换伸手去接墨镜,但是麻贵没有松手,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的东西,你本来可以不去看,不去想的,但你若非要看,就要承担起后果。”

“我知道。”王换很自然的点头,这一点,不用麻贵教他,他自己也明白。这世上的路,有成千上万条,随便选一条去走,或许走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路,就是命运。有人说,命运天注定,但王换觉得,命运和自己有关。有的人的命运,是自己选择的。

麻贵松开了手,王换把这副墨镜很小心的装到了口袋里。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麻贵朝前面走了几步,在入口的一侧,有一个木头架子,很长的原木搭起来的,架子上吊着一盏灯。这盏灯,似乎就是整个鬼市的招牌。

麻贵靠着木架子蹲下来,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双喜香烟。拿出一支,点燃了默默的抽着。

王换看了一会儿,他觉得,从一个人抽烟的姿势就能看得出来,这人曾经经历过什么,经历了多少。

王换装好墨镜,吸了一口气,从入口走进了鬼市。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麻贵要在这里等着,马王爷分明说了,要麻贵陪自己来鬼市的。不过,王换也知道,真正的高人不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如果到了该出现的时候,麻贵或许会出现的。

今天的鬼市,和昨天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王换还是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排排的板屋。他朝南边走了不远,就看到鸡笼外面坐着几个女人。现在的时间尚早,鸡笼估计没有什么生意。可能是鬼市很少能见到王换这样眉清目秀的男人,几个女人不断的朝王换这边看,神情各异。王换只当看不见,转身就朝鸡笼斜对面走了几步,抬头一看,那个曾经被一个南方人伤透了心的桂花油,依然在板屋的门外,小心的修着自己的指甲。

这一次,王换没有靠的太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看着桂花油。桂花油显然也看到了王换,他对王换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和反感,一边修指甲,一边翻着白眼。

“老板在吗?”

“不在。”桂花油没好气的回道:“别再问我了,以后只要你在的时候,老板都不在。”

王换笑了笑,桂花油比粉苏更有个性。粉苏一见王换就起腻,而桂花油截然相反。

“请你吃碗面。”王换抬手就丢过去一块大洋,然后慢慢转身,朝着南边走去。

他走的很慢,因为这一次毕竟心里有点底了,不用像昨天那样失魂落魄。他一面走,一面仔细的观察着两边的板屋,还有来往的行人。

这个时候,王换发现了一点端倪。这点端倪,或许是狗镇鬼市和西头鬼市最大的区别。

西头鬼市里,很多人都是为了古玩之类的东西来的,除去正经的古玩之外,还有一些老物件,也颇受欢迎,除此之外,西头鬼市还专门有一小块地方,是用来售卖花鸟鱼虫的。但狗镇的鬼市并非如此,除去鸡笼,烟栏这些地方之外,别的板屋门口,摆的大多是鸡鱼肉蛋,五谷杂粮。

而且,狗镇鬼市的客人,很多都自己带着一些东西,看上什么了,就会跟老板去谈,拿自己的东西换老板的货物。

这不算是什么很要命的细节,昨天王换到这儿的时候,没顾得上观察这些,今天发现这些细节之后,他的脑门上就沁出了一片汗水。

他想起了马王爷跟自己讲述的故事,狗镇东边的三个村子,平时会聚集到一起,交换各自所需的物品。

王换的脑袋大了一圈,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慌。他觉得心跳的很快,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了一半儿,王换稍稍缓过了这股心慌的劲儿,这个时候,他转头看见身边是一个小贩,小贩的面前,摆着两只鸡,应该是想用鸡来换一些东西。

“换东西吗……”小贩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农夫,晒的黢黑的脸,两只手上满是老茧,他抬头看看王换:“换不换?”

“你想换什么?”王换看到小贩,脑海里的回忆就开始翻滚。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给一个乡下的农夫卜过一卦。对方的儿子找不到了,听人说王换这里卜卦很准,所以专程从乡下赶到了西头城,就为了找王换卜算儿子的吉凶。

“我想……我想换个孩子……”农夫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他带着一丝哭腔,说道:“我的儿子丢了,才九岁,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第142章 再探

这一刻,王换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浸泡在一种冰冷又阴森的气息里,尽管身边到处都是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这种阴森的感觉,一下子把王换彻底的吞没。

“换个孩子,行不行,无论男孩女孩……”农夫那张黢黑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我一直在找儿子,却没有找到,有人说,曾经见过他,他……他被吊到一棵树上……”

王换突然觉得恶心,说不出的恶心,很想呕吐。他丢下手里的烟,肚子里翻江倒海,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

这个时候,王换看到了农夫面前摆着的两只鸡。那是两只死鸡,而且不知道死了多场时间,烂的斑斑驳驳。

他再也承受不住了,飞快的跑到对面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按着胸口开始吐。吐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起横飞,最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一场呕吐过去,王换的肚子是舒服了一些,可是他的心却更难受了,就如同脖子上拴着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正在被不断的收紧,再收紧。他抹了抹眼角流下的眼泪,等再回过头的时候,农夫已经丢下他,转而向一个路人哭诉自己的遭遇。

农夫哭的很伤心,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朝下滑落。这种哭诉,即便是一个倾听者,也会受不了,更何况当事人。王换看得出,农夫所承受的压力,似乎比自己承受的压力还要大很多。

曾几何时,王换认为,秀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人可以取代。然而,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看法而已。对每个人来说,心里都有一个最重要的人,譬如这个农夫,他的儿子,就是他的生命和希望,儿子没有了,农夫就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

人生下来,是一种苦,因为他即将面对漫长或者短暂的人生,人活着,同样是一种苦,因为他正在面对漫长或者短暂的人生。有些时候,人没得选择,无论生命是漫长或者短暂,期间所发生的一切所有,悲哀,痛苦,犹豫,烦恼,都要一样一样的品尝个遍。

王换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象不出来,如果一直呆在狗镇鬼市里面,即便一个正常人,是不是也会疯掉。

鬼市,一如往昔,没有人在意农夫,也没有人在意王换。过往的人流里,偶然会冒出一张似曾熟悉的脸庞,但王换冥思苦想,把脑海里所有认识的人,见过的人全都翻一遍,也回想不起,这张熟悉的脸庞曾经在哪儿见过。

他又一次走到了烟栏,烟栏外面,是两个光头伙计,现在的时间还早,那些来烟栏吃烟土的烟客,大致保持着清醒,还会跟光头伙计说笑几句。烟栏的伙计对谁都很客气,然而,他们在和烟客说笑的时候,目光里明显带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轻蔑与不屑。

没有人会真的和一个烟鬼做朋友。

王换想要径直走过去,但是,在他迈动脚步的时候,烟栏的板屋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光头,身子粗壮结实,走路的时候,会很习惯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王换的眼神开始迷离,他不会认错,也不可能认错,这个光头,就是阿苦。

王换看着光头,光头也看着王换,两个人对视了很长时间,王换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因为他从这个光头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的熟悉,也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光头不认得王换,他只是把王换当成了鬼市里成百上千过客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王换没有交谈的打算,他已经有一种预感,无论狗镇的鬼市是怎么回事,但归根结底,最关键的环节,还是在鬼市南端的那个卦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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