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凌公子所说单独记下。”苏莫尔吩咐完蒙吉,沉思片刻道:“合你俩所说,这赵爷八成就是赵海了。听那打手的口气,赵海跟广和赌坊干系很深,闹不好赌坊就是他开的。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此话怎讲?”我不由好奇。
“画剑堂以正道自居,往前几年,掌门熊关还是武林盟主。即便现在不比从前,那也是武林第二大帮派。背地里贩卖奴隶,劫掠人口,已经为人所不齿,行事必定是极力背人耳目,遮遮掩掩的。若非我等听鉴阁去查,江湖多数人并不知晓此事。要是让人抖搂出去,定会威严大损,受人指摘,为正派所弃。”
“不说画剑堂为了维护正派面皮,不会多做腌臜营生。单单是赌坊这一则,画剑堂是绝不可能沾染。”苏莫尔喝了口茶,一本正经道:“曾有一名画剑堂亲传弟子偷偷赌博被揭发,恰逢时值武林大会。熊关勃然大怒,不顾家丑外扬,也要当着众武林豪杰的面废其武功,逐出门墙。言其生平最恨博赌之事,誓对门下赌徒绝不姑息。此事为武林各派交手称赞,传为佳话。试问,熊关视赌如仇,众人皆知,又怎会让门下堂主去开设赌坊呢?”
我顿然道:“假使赌坊真为刘海所开,那定是背主私设的。也就说得通他为什么视管事为眼中钉了。管事暴毙,画剑堂总堂就没了眼睛,刘海便能大权在握。”
“栖凤真是聪明,一点就透。”苏莫尔大大夸奖了一句,听得蒙吉和米老头皆是白眼示人。
我不好意思地乜他一眼,苏莫尔笑着补充道:“天高皇帝远的,只要堂口生意往来没有大差错,又无人禀报,总堂当然不知刘海所作所为。如果这番推断没有太大出入,画剑堂在飞沙镇的整个堂口怕是只识刘海,不识掌门了。”
“是极。管事可以没有,却不能没有爪牙办事。既然刘海以公谋私,定要笼络手下,谨防事情败露。”我接着他的话道。见他又要张口夸赞,立刻对他瞪圆眼睛。
苏莫尔不再多说,只一个劲傻笑,旁边米蒙二人以手盖眼,不忍直视。
等苏莫尔笑够了,他又转回到之前的思路上,拧眉不解道:“柳老汉这事怪的很。”
彼时不知会有这么多牵扯,未及深思,眼下前后一琢磨,我亦觉费解。便将柳老汉所受创伤及其死状又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尤其是胸口剑伤总感觉哪里不妥。
“仅从赌坊利益来看,他不死就能从他身上榨出钱来,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按道理讲,并没有什么人非要置他于死地,除非是仇家。若是仇家,见他只能喘气不能反抗,捅一剑还不够,还要把头也切了拿走?这得什么深仇大恨?”所知有限,苏莫尔一时也无法定论,只好道:“这事不急着查。应与我们的目的关联不深。”
论及抽丝剥茧地推断讯息,苏莫尔是行家里手,分析得有据有节,并不需我画蛇添足。料他已有成算,且听接下来如何行事便可。
苏莫尔拿过蒙吉的记录又看了看,先对米老头道:“消息打探的不错。规矩你懂,我就不多说了。过几日勘验好了,我让蒙吉带你去报备领钱。”
“懂得,懂得。除了您叁位,这些个事保证对谁也不讲,就连我家老婆子我也不说的。”米老头喜笑颜开,很有眼色地给我们又添了热水,退了下去不再打扰。
“这几则消息不难验证,两叁日内查好便是,今日不必急着去办。”苏莫尔点了纸上几处对蒙吉说道,“一会你先找人盯着画剑堂堂口、奴市、和他们的布庄。不需探听什么消息,注意往来人员即可。若看见赵海本人了,便先来告知我。耳朵上有痣,记清楚了?”
“我清楚的二当家。你不用说这么细啦,又不是第一次帮你办事。”蒙吉撇眉鼓腮道,颇有点不耐。
“哼,你倒先嫌弃我啰嗦了。”苏莫尔操了一顿为人师的婆妈心,“跟咱们出来的兄弟里面不是有几个会耍筛子的,你再去找亚齐斯带他们去广和赌坊尽情玩。”他掏出一袋金子扔给蒙吉,接着道:“我出钱,先前应了大家伙一起去快活,就今天晚上,选春风楼,也让亚齐斯先行包场去。”
苏莫尔顿住想了想,似觉没有纰漏了,便道:“去办吧。”
蒙吉连声应了,转身跟米老头买了叁十来个肉包子用油纸包好,抱在怀里,跑到路口给了两个乞儿几个包子,连指带比划地说了一通。
就见其中一个乞儿跑进巷尾,挨着画剑堂堂口的石狮子蹲下,便吃起了包子。另一个乞儿,跑出巷子,没多会寻来十几个破衣烂衫的孩子,分领了蒙吉的包子,听了吩咐纷纷跑散了。
直到蒙吉也出了巷子不见踪影,我才喝了口茶,对苏莫尔道:“这都是你教他的?”
“本就是乞丐出身,也不需多教。利用乞儿盯梢这事,从小便也懂。”苏莫尔似在说蒙吉,又像在说自己。
我顿觉心酸,在桌下拉拉他的手。
“你就爱多想。”
苏莫尔用手指勾勾我掌心,安慰一笑,便又说起蒙吉许多糗事,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