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光阴,再临这边城小镇,我已不是那狼狈出逃,仓皇不定的素问宫少主了。
只可惜往日所知宫务不甚了了,尤记得素问宫在此亦有势力驻扎,就此经营通商。而今我非形单影只,倘使被宫中门人发觉行迹,自己倒还罢了,于苏莫尔可着实不利,是以不免心有惴惴。
苏莫尔看着城门守卫揣了亚齐斯递过去的一小袋金饼,挥了挥手,随着驼队安安然然地开始进入城,这才回过头来,见我放下帽纱正在仔细整理衣装,不由奇道:“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累人,眼看就要进城了,你不松缓松缓怎么反倒看着还有点紧张?”
我摇摇头,不作多答。苏莫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拍拍我的手,也不多问。
悍匪们惯常在荒漠中杀人越货,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可一旦进了飞沙镇这势力纷杂的地界,那也得将跋扈蛮行收敛着些。
此番与我们同道的悍匪也俱是镇上熟客,车马安顿,寻店入驻这些事不需苏莫尔费心,自有手下弟兄为其操持。因人货繁多,悍匪们包了两家互知根底的行商客店分别入住。两店临街紧邻,全是多楼大院的老客栈,尽管门窗脱漆,桌椅老旧,但干净整洁,看起来颇为舒适。
苏莫尔选中一家,在其后院挑了个小院子住了进去。说是院子,也不过是一间堂屋连通着左右两间厢房,再用青砖矮矮地围上了一圈而已,简陋归简陋,好在是个十分僻静的独门独户。
苏莫尔安排了卸货看守,其他鸡零狗碎之事都交给了亚齐斯,至于销赃卖货则还要亲身前往。毕竟他是黑骆二当家,将劫掠赃物换成金银,然后如何分配,带回匪寨几许,由谁交给大当家,等等诸事都要一一佐证清楚、细说明白,方能让人觉得公平信服。可见他能降服一帮桀骜不驯之辈、当上漠匪头子也属实是个精明强干,毫不含糊的;无怪乎那个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黑骆首脑会对这个年轻资浅的后进悍匪分外信任器重了,以至于提拔他做了二当家。
脏货久置只会徒增变数,苏莫尔寥寥草草地吃过午饭,即刻叫人去寻找收货的下家。这等销赃之事他们本已做老,不几时就有熟络商户前来勘验货品。苏莫尔说明不便带我同往的事由,便马不停蹄地忙去处理。卖货分赃乃是黑骆匪帮的内务,我自是不好掺和,自然悉听主便,但凭安排。
接连赶路,休息不足,我难免有些身乏体倦,索性就留在客栈不出去了。温汤热浴地好好一番梳洗后顿觉神清气爽,恰意非常。洗换停当,我打开随身包袱正盘点着一应细软药物、书册地图时又思及起近日光顾赶路,没能练功,便不好再放纵怠懈。赶忙放下手中物什,盘坐榻上,凝神调息,修炼起九阴诀。
九阴诀不愧是内家至宝,越是修习越觉得玄奥。初时修炼也只感到真气浓厚绵长而已,如今九阴诀第五重境界已修至稳固,内力温凉磅礴更甚,佛如畅流不息。我依照心诀,凝定心神,引导真气于脉中运转,周天往复中如遁虚空,渐渐忘却时光流逝。
当脱离冥想、收功吐纳时,屋内已然黑透,我点燃灯烛,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挂起星月,算算时间,苏莫尔这一去竟也有叁个多时辰了……
我轻叹口气,关上窗子,看到一旁花架上有盆兰草,于是将内力逼到指尖,隔空对其一点,观察到细长幽绿的叶子只微弱地晃了一晃。略一沉吟,我又摸出银针凝力一掷,见其没入木桌足有叁寸,暗暗点了点头,这才走到桌旁,拔出银针,沉思开来……
九阴诀深奥玄妙,当属稀世内家心法。以我资质,又兼过往双修和采阳补阴之益,叁年未满将其练到第五重,赞一句日进千里、天纵奇才并不为过。
需知,按照寻常修炼速度来讲,从学习吐纳打坐,到察觉体内气息流动也要叁年五载才行。个别天资非凡,领悟超群的,想要初窥门径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纵使天才如哥哥——年纪轻轻能将更优于九阴诀的纯阳功练至第八重,虽有赖于本身血脉资质、父亲的指导和双修的进益,但仍不能忽视他自幼就开始修习内功的因由,细细算来也有十六年之久。
目今看来,我与哥哥的功力依然是霄壤之别。我基于真气的御使,仅仅是摸到了体外凝实的边际,必得移实驾物才能发挥出内功威力。而亲眼见过哥哥掌心聚气,隔空御物的本事后,对于他那让人望尘莫及的强大,我是一刻也不敢轻忽。不过,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将九阴诀练到更高重,也未必没有反抗之力,我对此自信不疑。
除这之外,孟边此人也令我倍感忧惧。只因yín邪的采补之术,实在难以预估他功力的增进速度……
尽管他当时的内功并非让我觉得不可企及,但那股锐利的内劲,平增出许多威力,加之那无以防范的音波攻势,其实力超我良多。彼时我与苏莫尔趁其采补行功之虚才侥幸得手,若实实在在地直面相抗,怕也只能双双毙命。每每回想,我都后怕不已,恼恨当初实在是鲁莽至极,累得苏莫尔丹田伤势不愈,yín毒难解。
况且,九阴诀表象的内息征候与普通温凉绵长的内功并无太大差别,只有修习者自己方能体会当中的细微殊异,除非特意告知,否则在比武过招中难以察觉。明明是初见,仅凭一二招式和闭月剑,孟边就对我所用功法一望而知……所以带着九阴诀嫁入素问宫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他口中的嫣儿了,毕竟他当时说我用的是嫣儿的功法和剑……
非但如此,他对素问宫、纯阳功和九阴诀也是极为了解,这一点单从那本研究采补书册里就能得此结论。若清风长老所说不错,那长老的妻子——嫣儿已然去世多年,这般算来孟边岂不是很早就开始研究这些功法了?这叫嫣儿的女子竟是将纯阳功功法透露给他了么……那……他们到底是谁?……
“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索,我微微拧眉,走出厢房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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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不说破呀,一个烟花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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