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年想出门看《狗尾巴草》,可苦恼于在公共场所露脸会造成的困扰。他想来想去直到上映了还没找到办法。
二月十四号这天他一早被敲门声吵醒,以为是哪个快递不打电话直接上门了,从猫眼看出去却看到一个卷发青年。
门外,青年晃了晃手里的两张电影票问:“看电影吗?”
余有年努力睁开眼睛看对方的星空手表:“现在才八点。”
“早场人少。”
像被提醒了一样,余有年困苦地说:“我出不了门……”
青年笑得不怀好意:“你的长裙和假发呢?”
余有年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是因为见到全炁,而是因为穿着裙子披着长发走在商场里。他身旁的人倒好,一头卷毛,一副眼镜,一顶帽子。
余有年腹诽一轮只能拿裙子撒气,腿踢得老高跟走正步似的,把长长的裙摆踢得一起一落,波浪翻飞。全炁拍了拍他大腿侧,他敢怒不敢言,恢复正常走路姿势。全炁取下鸭舌帽戴到余有年头上,余有年慌张地把帽子移回原位。幸好商场刚开门没什么人,他们动静大也没被发现。
两人经过一家早营业的快餐时装店,全炁让余有年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他提着一顶毛线帽出来。那帽子顶部有两只毛球,像一对熊崽的耳朵。全炁把帽子扣在余有年头上,挡住上半张脸。余有年原本就不敢抬头走路,有了帽子后脸和耳朵更红了,把帽子拉下挡住眼睛,低头小幅度地踢裙子。
两人刻意等播放厅的灯暗下去后才进场,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偌大的影厅只有十个观众,两个形单影只的,剩下的都两两坐一起。
余有年小声问:“今天正日不用跑宣传吗?”
全炁说:“前两天首映跑了今天就不跑了,杨姐替我安排了‘非公开’活动。”
余有年看着屏幕莫名地说一句:“这假发戴着还挺保暖的。”
全炁不拆穿他,只是抬手搂住他脖子让他耳朵凑近唇边:“今天好好看电影,全程都不能闭眼睛或者转头捂耳朵。”
余有年从见到人起就没问过看的是哪一部电影,听全炁这么说感觉是恐怖片,全炁是知道他不敢看恐怖片的。如果这是惩罚余有年认了,瞪着黑暗中一双幽幽的眼睛点了点头。全炁缩回手,专心当起观众。
大屏幕上出现一片荒野,近看全是狗尾巴草。余有年隐隐皱起眉头,挪了挪屁股。当小夏迎风吹散头发的样子映入眼帘,他才知道真正的惩罚是什么。余有年刷地转过头去看全炁,只见那人直视前方可恶地勾起嘴角,抬手把他的脸推回去。
电影演到年幼时的男女主角在福利院后面的一片荒野里玩捉迷藏,比小孩还高的狗尾巴草草丛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但同时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藏在里面的人一动,顶上的“尾巴”就会通知“鬼”来抓人。男女主角每次都会比赛谁忍着不动的时间长。小孩天真玩耍的画面让大家会心微笑,直到小孩又一次扑进草丛里,再冒头时是长大后的样子,余有年瞬间拉下脸。
纯情故事太多,要掳获观众的心得靠细节,这部戏的细节做得越好,余有年的脸越黑。全炁以前的感情戏不是演纯情得像白纸的少年,就是演痴情郎,总之是现实中很稀有的物种。这些年全炁接触的商业片多了,演技添了“人气”,还有令余有年狠不得把幕布给烧了的“欲望”。
男主角看向女主角的眼神里有各种各样的渴望,心理上的生理上的。这种演技最直接的反馈是前排的一个女生忍不住喊:“全炁!上我!”她旁边的男生立马喝道:“喂!”
叁叁两两的观众笑了起来,给电影添了不一样的回响。余有年没在氛围里,一声不吭抬起屁股挪到隔壁一张空座椅上,物理上远离身旁的人。全炁得逞地笑,隔着一个座位去拉余有年的手,意料中被甩开。最后一排没有人,他们拉拉扯扯没引来侧目。
但很快全炁便笑不出来。
《狗尾巴草》其中一个卖点是男女主演并不裸露的大尺度亲热戏。在两人竭力又甜密共存的出租屋里,男主角热吻女主角,把女主角如获瑰宝一样锁在怀里。男主角的手从裙子后背探进去摸索一阵,随后把解下来的女主角的内衣扔到角落。女主角穿着裙子攀在他身上起起落落。气氛旖旎又缱绻,戏院里也传来情侣观众亲吻的声音。
全炁想拉余有年过来,却发现那张被长发遮住一半的脸全是水痕。余有年忙着用手抹眼泪,没空理会周遭的人和事,无声无息地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打起哭嗝。全炁赶紧坐过去把人搂到怀里,不仅没起到安抚作用,还激得对方奋力推搡,脚上也被狠狠踩了几下。余有年的手肘在混乱中撞上全炁的脸和胸膛。两人分离一寸,全炁便靠近两寸。原本余有年还能忍住哭声,用力挣扎期间牙关没咬紧,泄露了两声,惹得全炁抱得更紧。余有年低头张嘴咬上勒着他的手臂,无奈天气冷人衣服穿得多,肉没咬到反倒吃了一嘴毛。他松嘴的时候听见全炁趴在他耳边惊惶失措道:“不看了,我们走吧。”不说这句话还好,余有年一听便倔起来,一边母鸡下蛋似地掉眼泪,一边睁大眼睛直视屏幕。“不看了好不好?不逗你了,我错了。”全炁越是道歉,余有年的泪珠子窜得越快。
电影演到男主角在工地向女主角求婚。全炁迅速起身半蹲在狭窄的座椅过道上,挡住余有年的视线,又捂住余有年的耳朵。余有年看过剧本知道也记得这一幕,终是没忍住,缩起脚踩在椅子上逃脱全炁的禁锢。裙子长,他踩住绊倒好几次才跳到阶梯边,抓起裙摆往门口走。
其它影厅还没结束播放,走廊上没人,安静又闷。全炁追出来拽住余有年。
余有年一把摘下帽子和假发扔到全炁身上,哭着,断断续续地骂道:“我他妈叁、叁个多月没见你,一见面就、就看你跟别人上床!结婚!操!难受死了……别碰我!滚!”
全炁被惹得也红了眼眶,抱住人说:“我们回家。”
余有年抬起膝盖击中全炁的腹部,趁对方弯腰抱住发疼的肚子,动作迅捷地捞起地上的假发和帽子戴好,大步大步朝出口走。全炁顾不上肚子疼,白着脸红着眼跟上余有年。商场里人流多了起来,全炁怕拉扯会引人注意,不敢牵住余有年的手。
余有年走是走得快,在路边拦下出租车后缩在后排另一边车门上,还是有等全炁上车。司机问目的地,余有年没吭声,全炁报了余有年目前住处的地址。一路上余有年看着车窗外打哭嗝,全炁揣紧余有年的手没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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