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月黯星稀。
此刻绛都内城一处宏伟的府邸内,灯火通明,宽敞的前院和中院内,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影。
此时此刻的里克,身上披甲,手执利剑,脸上神色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在他身边,是太子申生的支持者,包括共华、贾华、骓遄等三十余位大夫,这些人的所有家兵加起来,共有千余之众,加上数百招募来的武人死士,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若是加上屠岸夷这个内鬼,有极大的可能在城卫军反应过来之前杀进绛宫,奠定大局。
“诸位,自先公独宠骊姬以来,逼死太子,屠戮大臣,诸公子外逃,社稷动荡,老夫忍辱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里克环视众人,杀气腾腾地高声喝道:“你们都是追随老夫多年的忠勇之士,老夫问你们,骊姬一党祸国殃民,无法无天,迟早亡我大晋,绝我宗庙祭祀,乱我国家礼法,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众人异口同呼。
“好!”里克倏地拔剑,指向绛宫所在的方向,“诛尽奸佞,就在今日!”
“诛尽奸佞!”众人齐声应道。
眼见士气可用,里克挥剑作斩下状,高呼道:“事不宜迟,出发!诛奸佞,保社稷!”
内城之中的居住者大多是公卿大夫以及豪富巨贾,里克府邸今夜的异状,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的人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抱着明哲保身的念头,静观其变。
就在里克隔壁的豪华宅院内,老态龙钟的司空士蒍坐在书房里眯着眼侧耳倾听,隐隐可以听到外面鼎沸的人声。
两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其中年纪较轻的那人急声嚷道:“父亲,里克反了!”
说话者便是士蒍的次子士毂,另一个比较沉得住气的则是长子士缺。
“哦?”士蒍慢条斯理地看了士毂一眼,不置可否。
“是真的,我和大哥在门口亲眼所见,里克带兵走了,肯定是向绛宫去了。”士毂显得有些激动。
士蒍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瞟了一眼立在身旁的士家管事,示意道:“士风,你去把所有家兵召集起来。”那名管事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助里克一臂之力?”士毂眼睛一亮。
“里克和老夫政见不合,帮他作甚?”士蒍不屑地道。士蒍和里克不同,里克曾经位极人臣,如今被投闲置散,自然不甘寂寞想要夺回权位,又因为申生之死和骊姬一党势不两立,因此必然要推翻奚齐,但士蒍身居司空之位,仍旧是晋国权臣,纵然不满骊姬一党,也犯不着因此而冒上抄家灭族的风险。
“父亲打算平叛?”士毂脸色不由一变,他并不看好奚齐,毕竟奚齐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不,我们等。”士蒍老谋深算地道。
“等?”士毂有些糊涂了。
“是的,等。”一直表现沉稳的士缺这时明白了士蒍的想法,开口道。眼见士毂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士缺又道:“我们只站在胜利者旁边。”
政治斗争历来凶险,以士氏一族的权势,实在没有必要掺上一脚,反正无论最后是谁当权,都只会大力拉拢。
就在里克召集人马出发之时,十几道躲在远处监视多时的人影纷纷四散,赶往各处报信。他们,都是奚齐事先安排好的棋子,只等里克起事,便立即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