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昔带着赵弦宁入了半晌深山翻寻黑铁,歇息时与附近农户唠嗑,听得一趣事,甚是耐人寻味,便盘算着先回府琢磨琢磨思绪。
两人抵府时已是日落西山,奔波了一日,景昔也是累极饿极,便是她盯着眼前鸡肉口水淌出叁千尺,对面白发男人都不忘拿出银针一一试过方才将食物推给她。
好在娄姨脾性温和,上了饭菜便知趣悄然退下。
多年宫廷礼节景昔并未忘却,端了碗筷用得矜持又火热,近日她已不再反胃,却是食量大增,想来她才不过芳华之龄,正是长身子时候。
相比之下,赵弦宁却是吃得平静又沉闷,他从不为她夹菜,只在她够不着时候往她面前轻推盘子。
食而有礼,行而有方,皇城出来的两人,都深喑礼教之道。
景昔一碗米粥还未用完,便见堂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人,看得她皱眉叹了一息。
整个监刑司也只有这杨奎不知礼数,时常莽撞闯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不知仪,不懂礼,让人心生恼火。
“东巷……”
“出去。”
杨奎话未说完,景昔已冷容出声。
这般神色看得杨奎兀自一愣,却是焦急启口:“出了急事,东巷芙汐楼……”
“出去。”
见她连面容都冷了叁分,杨奎怔住,满心踟蹰握了握长指。
他从未尊礼唤过她“大人”,对她的印象仍还停留在灌木丛中的春景,虽已是有过短暂接触,知她有几分手段,但他仍是不甚情愿臣服,但现下人命关天,容不得他多作思考。
杨奎缓缓退出堂外,垂首躬身得行了番礼:“大人,东巷芙汐楼里的艺妓韩淑子被人杀害。”
景昔凌眉,放了碗筷肃然起身:“凶手呢?”
“登了芙汐楼顶,酒言酒语,似要轻生。”
闻言,景昔撩摆,行至堂外:“凶手你可认识?”
杨奎几步追上:“此人姓孔名文君,宝应人氏,事发之时只有他和死者在房中。”
“说详细一些。”
杨奎顿了一下,边走边道:“孔文君颇有才气,作得一手好诗,曾叁入科殿,均是落榜,遂得一绰号,孔叁榜,此人不检行迹,时常留宿烟柳之地,凭借几分才情,引得青楼名妓争相交结,他与那韩淑子乃……买卖关系,私下之为徒,教其赋诗。”
景昔顿住:“一个妓子学诗?”
杨奎点头:“韩淑子乃延陵韩氏大户之女,本是世家千金,却因家道中落,流离转徙入了红尘。”
景昔踏出府外时,已有狱卫备了马车等候。
那狱卫她认得,初来监刑司点名时,她还多看了两眼,眼角有道刀疤,名叫狄柔,与杨奎一般,是监刑司的刑捕狱卫。
芙汐楼里早已乱作一团,女子惊呼声,花客议论声,鸨母咒骂声,充斥着整座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