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水声从小圆门往外飘。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洗好了澡,畅快地呼了一口气。门外站定的两个男子听到赤足踩在木质脚垫上的声音。忽然里面的人哼了一小段曲儿,颇为轻快。唱毕,又汩汩地喝了两口茶。凤眉民间小调听得多,听出来是侗歌的调子;自己大姐的声音何时如此清脆的?他讶异地踮起脚尖要往里看,双手按在门框里更使力了。
陈苍野犹自沉思着,不提防他有这么个动作,已听得门框吱呀地响了一声儿。
“紫月妹妹?”里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凤眉听出来是易大姐低沉的嗓子。陈苍野冷眼看着他,轻声和他说:“就装作是紫月。”
凤眉不得不从,便用女子腔调应了一声。
易大姐在里头窸窸窣窣地擦着身。“你猜李大人今日和我说了什么?他说——‘赵娘子,我不得不服了冀王殿下。文采风流、仁慈可敬,每到一处,将犯事、有过之人聚集在一起,令其去筑坝、垦田,夜里还需跟从夫子学认字、念经,做得多学得多折抵刑期也多。如此仁政,居民无不感念的’。”
“我觉得他颇有点儿书生气的天真。”易大姐一笑。“虽说不是乱世,但是这样温和的做法也是能轻易布施的?——我不得不有所质疑,犯事儿代价也太便宜了些——然而李大人倒是说地方绅士一致指称冀王极好。”
“要是子鹤,说不准先将里头闹得凶的拉出来,给他个千刁万难的任务,成了就又立功,败了也就死了,双雕呢。”
“李大人样样都好,心性也太温柔,也太天真了一些……”易大姐默默叹了口气。“你说我当时,怎么就喜欢李雪贞呢?”
陈苍野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那小木门推了开来,抬腿便率先迈进了屋子里。阳光晴好,蒸汽还没散去,暖炉也正烧着,暖香里一具雪亮亮又苗条的身子展现在他眼前。足、膝、骨盆、肘和锁骨下巴,都是淡淡的粉色,分明是个极瘦削的少女;然而这少女脸庞却颇为松垮,这会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他,扯过浴巾往身上披去。不正是那天在紫月房里见到的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仆?
“大,大姐?”凤眉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出去!”易大姐飞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肚子腰儿,吼道。
陈苍野笑道:“凤先生先出去。”
易大姐裹着浴巾往屏风后躲去。陈苍野一脚将屏风踢倒,笑道:“赵娘子?”
易大姐跌跌撞撞地往后扑去,身上裹着浴巾,更是笨拙无方,带着帐子摔倒榻上去,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等反应过来,陈苍野已是逼近她跟前。
“易大姐、赵娘子……”陈苍野轻声道。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易大姐、十六娘子、眼前这个赵娘子,他统统连在了一起。
“一会儿老,一会儿少。能耐过人,不亏是我手下得力之人。”
易大姐心惊肉跳,看着他手指伸过来,再在她松软的脸皮上揉搓着。“若是这脸皮底下还是其他人,又要如何呢?”说着,手滑到她的颈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