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平日里爽朗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和沙哑:“……我睡得太死了,私塾离着你们家很近的,我睡得太死啦……怨我……我……”
霍辰怡不停地摇头,大颗大颗掉着眼泪,面对王叔的自责与痛苦她手足无措,急急向陆行舟求援。陆行舟安抚了王叔几句,最终还是失去了哄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耐性,悠悠地劝道:“差不多得了啊,跟一小姑娘面前哭鼻子,您丢不丢人。”
此话一出,陆行舟意料之中地到了四个白眼,但王叔好歹是被他这简单粗暴的说法给劝住了,他平复敛了情绪,与霍辰怡又说了几句家常、互相安慰之后出门下楼去了。
霍辰怡还抽抽噎噎的,鼻子眼睛哪儿哪儿都泛着红,陆行舟半跪在沙发前耐心哄她,等终于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后,还不忘为王叔解释了一句:“王叔从前睡觉一直都很沉,自从……自从出事之后,他这些年来再也没能踏实睡个好觉,你看他那身板,他以前可比这胖多了。”
霍辰怡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声音还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不怪王叔,我不怪他,爹娘和爷爷也一定不会怪他的,你让他也别怪自己了。”
陆行舟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眼下,许诺似的认真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霍辰怡流了太多次眼泪,反反复复的刺激给眼睛周围一圈儿的皮肤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消退的红,她好像一件被涂抹上了两团红粉釉的白瓷器,在他的掌心里显得那样珍贵却又那样易碎,陆行舟与她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情不自禁,他保持半跪着的姿势,倾身仰头去吻她。
一个无关情欲的吻,只是嘴唇与嘴唇静静地相贴,霍辰怡轻软的鼻息洒落在他的嘴角,温热而湿润。
陆行舟恍然觉得,从街边初见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脏就一直被这样的一股微风吹拂着。他的这颗心,在九年前的那个清晨,在他赶到夏家、看到门口地上已经被烧成了一块丑陋黑铁的门锁时,变成了和它一样漆黑、冰冷、坚硬、毫无生气的物件,而今,让这阵轻柔和暖的微风长久吹拂之后,他的心又有了温度,有了水分,有了生机、有了情和欲、有了爱和痛。
他微启唇,舔了一下她柔软的上唇瓣,霍辰怡脖子又缩了一下,水洗过后的晶亮双眼眨了眨,这幅无辜又楚楚动人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却像是在问他:“干什么,陆叔叔?”
陆行舟站了起来,一条腿跪到了沙发上,他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一边欺身向前一边说:“弯弯,留在我身边。”
霍辰怡没什么力气地扶着男人的肩膀,任由他在自己唇齿间侵扰肆虐,她被亲得麻痒酸疼,清晰地感觉到了陆行舟的热烈和急切,却有点跟不上他的情绪。
对霍辰怡来说,陆行舟的身份并不是一个长辈。她虽然在幼年时从爷爷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也不过就将其当成一个有趣的陌生名字而已,她儿时的记忆里没有具体的某一个大人与这个名字相对应,所以,现在的陆行舟于她而言仍旧只是一个比她年长一些的普通男人,尽管与自己的父辈祖父辈有些渊源,她也并未将他代入“叔叔”一类的角色。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她用了点力气去推身上的男人,陆行舟如往常一样,在她推拒时及时停下动作。再一次四目相对,霍辰怡心中颇有些成为了主动权在握的一方的欣喜,她学着陆行舟方才的动作,两手捧住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
“当然,我当然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