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迦南接到南珂消息的五分钟后就赶到了那家烤肉店。
他晚上其实是有工作的,但是南珂问他能不能过去接她,甚至都没说事由,他就立马合上了电脑下楼开车。
南珂坐上副驾系安全带系得毫无灵魂,然后关严车窗,头倒在了一边。
“又碰到黎昭了?”张迦南一边开车一边问。
南珂缓缓点头。
“他有没有跟你说他突然回来了?”南珂的声音有点虚,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学生时代气喘吁吁的八百米。
“他约我吃饭呢。我还没答应。”张迦南从镜子里注意了一下南珂此时的表情。
“以后你要是跟他吃饭,就跟他说,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让他以后就算是跟钟琴合作,都最好避开我!我是小人物,他是大人物,我避不开他,就让他避开我行不行!让他饶了我行不行!”南珂说着说着,面色平静着,眼泪往外涌。
张迦南了解她,她越是被伤得深,就越是吼不出来,大多数的力和自控力都用在了吞咽疼痛上,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在乎她的人心疼。
眼泪流了一会儿,南珂深呼吸,抽纸巾擦脸,自以为已经把情绪熬过去了,风平浪静地看车窗外的灯光。张迦南安安静静地开车,也不多话。
那晚,张迦南一声不吭地拿着电脑跟着南珂进了屋。南珂知道他要过来过夜。
她进去洗澡的时候,张迦南坐在床上办公。
等她洗澡出来,披着浴巾在房间里找睡衣找了大半天,露在外面的皮肤雪亮亮一片,也没能让张迦南分心。听着那段劈里啪啦的键盘声,南珂貌似想起了什么。
出去看手机,时间已经走过了零点。她匆匆给张可发了个提醒短信,然后去把那个口红礼盒抱了出来。南珂换了睡衣进屋,张迦南还在一丝不苟地工作。
“张迦南。”南珂叫了他一声,抱着礼盒上床,蹭到他身边,头黏到他小腹上。“生日快乐。”她抬起脸,粲然一笑。
张迦南目光一亮,雀跃的情绪从心口直冲到脑门,他嘴角微弯,克制着一抿。
“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现在满脑子都是黎昭呢。
“记得呀。我还早早地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看,这一套色系的口红。”
张迦南打开礼盒,看到每一个口红瓶身上都刻着他的名字:“这个笔迹是你的?”
“对呀。不然怎么凸出我的诚意呢?”南珂眼神里都是期待。
张迦南随便拿起一只口红,瓶身上除了他的名字,还刻着一些四字祝福:按时吃饭,早睡早起,天天向上等等,也全是南珂自己的笔迹。
“我觉得这个唇色,你涂最好看。”南珂头蹭到他胸口,拿起其中一支吃土色,满眼期待。
张迦南丢开电脑,把她捞起来,深吻了一回。
“你不是要工作吗?”南珂圈住他胳膊。
张迦南眼里已经沾染上了情欲,他的手顺着睡衣下摆摸了进去。
“你这睡衣......”这巨大的海绵宝宝。
“哈哈哈哈哈哈。”南珂在他怀里笑:“我刚刚找了好半天我现在的睡衣,然后我才发现我早上洗衣服的时候没有把它晾起来,现在它还在洗衣机滚筒里。只能先用这个大学时期的了。”
“我姐好像也有一套。”
“对呀对呀,当时我们是买了闺蜜装。”
“我也想有一套。”张迦南低头吻她脖子。
“你也想和我们闺蜜装吗?哈哈哈哈哈哈。”南珂笑得没心没肺。
“当然是跟我姐,姐弟装了啊。”其实是想跟你情侣装,甚至家庭夫妻装。张迦南继续往下吻。
南珂呼吸加重之前,脑子里没有想其他东西。有张迦南是好的,有他在,这个夜晚就不会太难熬。
做爱会把她融化,张迦南的技巧会让她着迷。这样很好。
结束的时候,张迦南从背后拥住她,缱绻地轻吻她还散发着果香味的头发。
“张迦南,晚安。爱你。”南珂困得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像往常一样,往张迦南怀里一缩,就睡了过去。
张迦南看着她入睡,低头浅浅地吻她额头:晚安,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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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迦南连续叁次婉拒黎昭的约饭后,黎昭决定亲自去金云律所看他。
饶是如此,张迦南也强硬得没有给面子。硬是让黎昭白等了一下午,他都心安理得地坐在办公室里敲键盘,宁愿不见客户,也不愿意出去面对黎昭。
黎昭没有办法,他的时间也很宝贵,实在等不到也只能再等下次。
他大概察觉出张迦南的反常,而这一切会不会跟南珂有男朋友有关系?
黎昭自己操劳项目有一段时间后,宋玉舒也回国了,大概是爷爷奶奶太想黎昭,爷爷病情稳定后,一刻都不想跟他们的孙子分开。黎昭那天早早来了机场,宋玉舒推着爷爷的轮椅,宋楚瑶扶着奶奶的胳膊。
“联系好私人医院了吗?”宋玉舒和他并排走。
换黎昭推着爷爷,他回:“联系好了。今天先送爷爷和奶奶去检查。晚上有个应酬,麻烦老师和楚瑶跟我一起过去。”
“好。”宋玉舒温婉一笑。
她和黎昭名义上领了结婚证,可是这两年还是以师生相称,黎昭跟她汇报工作情况,还有要以家庭身份出席某些正式场合的时候,那个态度又礼貌又客气,外人只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夫妻,可是他们自己却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客气又疏离。
南珂看到那个什么晚宴名单的时候,简直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昨晚连夜拿起来熨好的礼服裙都瞬间不香了。
黎昭,宋玉舒夫妇。
“唉,他才27岁。现在的男人为什么都英年早婚啊。”
“我估计是家族联姻。你看,宋女士比他大了一轮欸。”
“我听说宋玉舒是女强人,特别美,还温婉知性。比钟姐还厉害。”
“难怪了。能跟那么成功的弟弟结婚。宋女士这姐姐当得太成功了。”
每句话都扎心,南珂估摸着有后期特效的话,她的胸口已经插了无数枝箭了。
“钟姐......”
“别跟我说,你又不想去。”
“我来大姨妈了。”
“来了大姨妈也不影响你的惊艳。”钟琴歪了歪头,过来给南珂整理了一下礼服裙背后的丝带:“放心,这次我不带着你跟黎昭坐一块儿了。我带你去别的区,见其他合伙人。有项目的话,这次交给你来做,给你练练手怎么样?”
“真的?”南珂来了兴趣。
“当然是真的了。看出你跟黎昭不对付了。”钟琴实话实说。“我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旧情?”
“钟姐,你....”南珂尴尬,她其实什么都没说。
“你当我这俩眼睛瞎啊?黎昭看你那眼神。啧啧啧。我好歹还是谈过恋爱的姐姐好吗?”
南珂眼神黯淡了一下,就好像是又被人戳穿了一个秘密,也就坦然面对,不瞒着了。
“但他结婚了。渣男!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把你和他放一块儿。”
南珂头往钟琴肩膀上一靠,叹了口气:“钟姐,你要是男人就好了,我一定要跟你结婚。”
“去去去去,那可不行。我是要跟李孟龙走的人。”
“哼。”南珂吃瘪。
但就算是南珂已经寸步不离地跟着钟琴尽可能忽略其他,只专心于自己该关注的事业。有些人的到来,他们的出场,本身就自带着不容忽视的特效,南珂自己可以克制,但不能强迫别人也克制,更不能克制自己看着别人惊羡好奇的神态还故作不在意。承认吧,黎昭出场的时候,他就是不普通,他就是开进浅水湾的航母,随时随地都吸引着男男女女或单纯或复杂的目光,不管是什么吧,他就是无比讨厌无比令人憎恨得让人无法忽视他。
在眼角余光瞟到黎昭和宋玉舒的身影出现在正门中央时,南珂就避之不及地扭过了头,逆着太多涌来的好奇的观众流动方向往偏处走,像极了25岁生日时在黄潇的招标会上的狼狈。南珂再一次矫情又心虚地逃了。
心里有鬼的人,心虚的人才会跑。这道理都不用哪个毒舌戳穿,她自己就能想明白。可是想明白了又怎么样?有些感受本身就是这么顽固,明明知道这不对,这不潇洒,这不坦荡,它还是会存在你的身体里。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她必须承认,宋玉舒和黎昭出现的每一个场合都是她的修罗场,都是她不敢面对的深渊。没错,她就是不甘心,就是生气,就是在嫉妒在自卑,人家宋玉舒和黎昭站在一起就是对的,一切都是对的。而她不配。除了局内人,任何旁观者都不会把她和黎昭联系在一起。可是谁能体会她曾经和黎昭在一起时付出的滴血的真心?谁能明白她曾经深夜里和黎昭相拥时有多么想要和他融为一体?她为什么要去考财会的高含金量证书?她为什么对投资行业那么好奇?她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改变自己?
百分之八十是为她自己,是为她接下来大把大把还可以用来挥霍的人生。可那个不与人言的百分之二十呢?她就没有那么一点点虚荣心,没有想过和宋玉舒宋楚瑶比较吗?女人那点小心思她也有,而且可能更隐秘更罪恶。
但她或许还是输了,宋玉舒和黎昭一样亮眼。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他们的名字可以写在一起被称为夫妇。而南珂不配。南珂就是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留下了个笑话的过客。
想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印象中她经常喜欢走到这种偏的地方,大多数时候让张迦南来找她,然后他们两个会在无人的地方隐秘地做爱。
又想到张迦南。想到张迦南会或多或少地解气,他们会达成一点点身体上的刺激和慰藉。那样也很快乐。同样都是不能说。和张迦南的关系不需要多么体面,不需要那些筹码,不需要纠结他爱不爱她,她又爱不爱他,只要两个人都快乐就行。南珂这样想着,拿出手机想问张迦南在哪儿。
这时,身边一扇门内传来微弱沙哑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