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山出了冯府,坐在自己的汽车里,反复琢磨了几遍刚才冯之风告诉他的那些话。
如此看来,叶南枝接近自己,倒当真是为了报仇而来了。若是一早知道,他大概会对此怒不可遏。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陷入了两难。
他在想,这件事他到底是应当袖手旁观,还是应当看在他们这些时日的情分上为她做些什么?
他在来冯府前其实就应该考虑到这一层,向来他也不是一个做事无计划,不考虑后果的人。但这一次,他确实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靠在汽车后座上,阖着眼,形容有些疲惫。
坐在前头的赵小川等了近一个钟头,也不见他有动静。夜色已经越来越沉了,赵小川回头,轻轻唤了他一声:“二爷?”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得到他的回应。
于是,赵小川便擅自做主,发动了车子,往别院的方向开去。
睡了一个囫囵觉的厉北山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这座满是有着茉莉香和有着她的记忆的别院。从当初带她入奉,她一副女扮男装的模样就住进了这里,一直到他们床榻缠绵、谈婚论嫁,再到如今的不欢而散。在这座小院里,他仿佛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半生。
他看着这座不大不小的院落,心神有些恍惚,还未来得及决定是进还是退,小院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哟,二爷?您回来啦!”只见桂婶一手提着个木凳子,一手拿着蜡烛,那张本被夜风吹皲的皱脸,因为见到这门口站着的院主人,便绽出热乎乎的笑容来。
厉北山回过神,对那妇人微微颔首,而后随口问道:“这么晚了,要做什么去?”
桂婶扬了扬头,冲着门口那两盏闪着微弱光线的灯笼说道:“您瞧,这灯笼里的蜡短了,我也没注意。还是这叶姑娘细心,怕二爷回来看不清道儿,让我把这蜡给换一换。”
厉北山的心口忽地一滞,抬头看了一眼门廊上那盏明明灭灭的灯笼,不觉有些暖意涌了上来。
“她呢?可睡下了?”厉北山低着声,问了一句。
“嗐,没呢!和宁儿俩人在屋里拾衣物呢!”
“拾衣物?”厉北山听到这话,那股刚刚涌上心头的暖流,当即又冷却住了。
“到底是迫不及待地想走了……”他垂下头,兀自喃喃了一句,便又对桂婶说道:“这灯笼,摘了吧,别再挂了。往后这院里,也不再住人了。”
桂婶微微一愣,又往那灯笼瞅了一眼,这才笑道:“可不是可不是,回头您和叶姑娘啊,都该搬到帅府里住去啦!”
厉北山无奈地冷笑了一下,便转过身,想要坐回车里。
“二爷,您这就走吗?”桂婶瞧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已觉出了些什么,“二爷,既然来了,您还是进去看看叶姑娘吧?我看她今晚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对劲。走路有些踉跄,许是喝了酒。脸上还留着几道泪痕,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背过身去的时候,好像又掉了几颗眼泪。我就煮了醒酒汤让宁儿给送去了,嘱着宁儿得看她喝完了才行。”
厉北山不动声色,脸上依旧阴沉着,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样,让她歇着吧。”
桂婶一听他仍是要走,心中便有些犯急。如今,她最心疼的那个小丫头宁儿,可是拜了叶南枝为师的,等叶南枝嫁进帅府时,宁儿是要以陪嫁丫鬟的身份一同进去的。因着这层缘故,桂婶而今便对叶南枝愈发好了起来,因为只有她好了,宁儿才能好。这算是她的私心,但也算是她对宁儿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