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了眯眼,狠狠一脚踹去。
江致远避无可避,撞上墙壁,肩下伤口迸裂,单薄的牢衣刹时鲜红一片。他恍若未觉,只手撑着墙面,慢慢地站起身,一双清冷得总似含着泠泠雪水般的俊眸毫不避忌地盯着皇帝:庄芝是皇上的棋子,江秦两家结亲也是皇上布的局。皇上如此大费周章,不仅是要独揽兵权吧莫非还想诛我江氏九族
朕不会动江氏根本,也不会杀你。皇帝冷笑连连,眉宇间流露出得意之色,不出两年,朕的天凰贵妃就会诞下天龙太子,朕的江山将永世长存。而你,最终一无所有。
这一刻,血已浸透了衣,伤口的疼痛变成了压抑悲愤的工具。
江致远只有淡淡一句:小静爱的是我。
即便是披头散发,褴衣褛裤,伤痕累累,满身腥臭,亦依然掩不住他骨子里的傲气。那清俊无瑕的容颜犹如坠落于乌沼中的雪莲,纵染尘垢,仍是孤冷高洁。
这样的人,一旦彻底失去骄傲,跌到尘埃里,再也爬不起来,将会是何等模样
杀他,易如反掌。
只有碾碎他的希望,摧毁他的意志
皇帝忍着肆虐的念头,暗道:不急,不急,朕有的是时间。
自你入狱以来,她若无其事,不闻不问。他道的是事实,说得无比痛快,如今,她正在宫里,等着朕的临幸。
今夜过后,她的身子,她的心,都是属于朕的哈哈哈哈哈皇帝沉声说完,仰首大笑而去。
一直默不吭声的喜理连忙快行几步,为皇帝打开铁叶门。
那志得意满的笑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走道里,久久不散,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江致远的心凌迟成万千碎片。
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潮水般汹涌,痛得他几乎窒息。
闭上眼。
温热的湿意蔓延出眼角。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泄露半声脆弱。
世事如棋,一步错,全盘皆输。
那夜,江致远潜入仙乡别苑,目的只想从宫女芝的口中确认神农杳是否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宫中戒备森严,他始终寻不到适当的机会接近宫女芝。直至听闻她们伴驾出宫,他深思熟虑后,事前探过别苑路线,待到夜黑无月,侍卫身心倦沉的时段才行动。
然而,从禁军高手出现的那一瞬间,江致远就已明白,这只是一个圈套,一个等着他自投罗网的圈套。
行刺的罪名,其实在他被押入地牢的同时,皇帝已然金口御定。否则哪怕沈侍郎是主审官也不敢下此狠手,对他动用重刑。
江致远对此洞若观火,却也无可奈何。事实上,皇帝的确不会杀他。因为江宁钰的存在,国师的庇护,就是他,以及江家的最大保障。尽管宁钰不归家,不插手俗世之事,但血浓于水,父亲若有生命之危,做儿子的又岂会袖手旁观
圣医颜叠吉曾经救过喜理公公的性命。当年,江致远酒后失德,皇帝指婚,下旨命令他娶秦瑶月为平妻。那时候,他欲抗旨,是喜理阻止了他,悄悄道出颜氏身具天凰命格一事。他才知晓宁钰并非是国师所说的地煞命格,而是千载难见的天龙命格。
之后,他将计就计,瞒天过海,只想为将来一家团聚做好万全之备
只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二十年前,颜叠吉在雪山中偶然救下的一个失忆少年竟会成为如今的南陵帝
江致远千算万算,算漏了皇帝对他的嫉恨。
事到如今,无路可退,无计可挽。想起这些天来,她视他如陌路,江致远心如刀剐,忽然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任由身体顺着冰冷僵硬的墙壁滑落倒地。鲜血的味道带着铁锈般的浑浊钝重,仿似浸透了水的厚巾,封闭了他的感官,令意识渐渐沉坠到黑暗中。
他想亲口问她,问她为何要入宫,问她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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