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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青色的纱帐上,绣薇如雪,极之清雅。李合洵盯着帐顶,楞了半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榆木雕花鸟纹牙床上,四周摆设看着有几分眼熟,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不由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这一动,他便觉脑瓜子沉沉的,隐隐涨疼,既象被锤子重重敲打过,又象被灌了十斤八斤酒水似的,实在难受得紧,禁不住呼痛一声,抬手抚住额头。
轻纱薄,帘动仿无声。
女子清婉的嗓音宛若风拂春柳,涧溪缓流:李公子,可要喝些醒酒汤
李合洵抬起头,只见颜初静端着只青釉如意碗,莲步轻移,由远至近。在她身后,两个俊美绝俗的男子,一个手执长剑,站在屏风旁,冷冷地盯着他;一个依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同的眼神,相似的狠意,犹如深山野林中捕食的猛兽,令人望之生畏。
不、不要了。他结巴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后悔辜负了她的好意。
颜初静见状,便知他被那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给吓着了,于是将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回头道:你们不是要比试么,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与你喝酒的便是他江致远冷笑一声,光天白日卧于床,你可知羞耻二字是如何写的么
她神色自若:别人白日卧床哪里碍着你了再说了,这院子是我租下的,这床,我爱让谁卧就让谁卧,别人可管不着,尤其是你。反正左右看他不顺眼,拿话刺刺他,效果显著,又不费神,何乐而不为
江致远被她气得几欲吐血,上前几步,一手抓住她,厉声喝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更不要说你的床你若再这般仗宠放肆,休怪我不念旧情
仗宠
仗谁的宠
旧情当初他但凡念了半分旧情,又怎会任由家人鞭罚他那身心惧伤的妻子怎会任由妻子伤痕累累地躺在僻院里,从不探望慰问怎会迫不及待地迎娶新人进门若非他绝情如斯,他的妻子又何至于万念俱灰,服毒自尽
颜初静忽想大笑,笑他厚颜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笑他妻子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啪
随着这一声清脆响亮,他清俊白皙的脸上多了五条红印。
她身影如魅,飘至丈远外,浅笑嫣然,一字一句,道尽无情:江公子,恩断义绝这四个字,你不会不晓得如何写罢从今往后,我是我,你是你,再无瓜葛。你若想享受齐人之福,大可另聘娇妾,就不必来缠我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面上火辣一片,心中却如被雪覆,一寸寸冰冷下去,
接着,颜初静自腰带内缝里取出两张薄薄的纸笺,搁在旁边的榆木长案上,对那一头雾水的李合洵说道:李公子,先前我不知你酒量浅,还麻烦你帮忙试酒,对不住了。如今我要离开此地,请你回去转告杨东家,这两种酒方就当是我的赔礼,告辞了。
李合洵一听说她要走,便慌了,跳下床问道:你要上哪去
天苍地茫,四海为家。
好在银票与重要的药物,她都随身带着,下午搬进这院子之后,尚未将收拾好的包袱重新打开整理,这下要离开,正好省事,只是可惜了那几两租金。
眼看着她提起长案上的包袱,便欲走人,江致远终于从那一掌震惊中清醒过来,暗哑了声音:小静
她不回头,淡然留下最后一句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那些铁箭从何而来。当然,我口说无凭,你也可以一笑置之后会无期吧
就这一句,却如千斤冰锥,倏忽而至,将他重重钉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