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临一声轻笑,替他顺好被风吹乱的鬓发,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哪怕掺了穿肠破心的毒药,我也甘之如飴。」
徐安的笑容凝了一下,声线冷了叁分,抿了抿唇:「你是百毒不侵之体,哪怕开肠剖肚都要不了你的命,更何况是区区剧毒。」
苗临有些不明白为何他方才还对自己笑得温柔体贴,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了,他怕又惹恼徐安,没敢再接话,便只是轻轻地圈抱着他的腰,间或伸手帮他翻转掛在火上的雉鸡。
徐安靠坐在他怀里像在发呆,又或者是在思考,他跟苗临相处近一年,早已被迫习惯这样子的亲暱接触。
好半晌后,受不了沉闷的苗临又小心翼翼地去勾徐安的手,低声问他:「徐安,你生气了吗?」
「……我不敢。」
苗临觉得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因为徐安说的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曾经那个拿着剑在他身上开了一个窟窿的天之骄子,连生气都不敢表现出来。
苗临心里有堵,却不能衝着徐安发出来,只能凑过去低声地试图挽回:「你若不想跟我走,那我们就再回万花去,我不进谷,就在外头待着,你若想起来,哪怕是想对我又打又骂,你就来看我,好不好?」
苗临说得卑微,可徐安回他的却是嘲讽的笑,他乾脆拉着苗临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侧腹上,轻声问他:「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还要我用什么脸回去?」
指腹下,衣服盖住的地方,该是有一掌心满开的月季。
苗临懂他的意思。
徐安会跟他走,不是因为对他有所眷恋,而是要用行动表达出他彻底捨弃万花谷的决心。
他寧可自己鲜血淋漓,也要在苗临的内疚上再多添一把刀,自始至终,他就不信苗临不会对万花谷出手的承诺,哪怕斩断自己赖以维生的根,他也要爬出泥沼跟苗临不死不休。
有那么一瞬间,苗临起了这样也很好的念头。
只有彻底撕碎徐安的自尊,只有折了他的翅膀,只要让徐安真的无处可去,他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才能乖乖地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到了最后,苗临只能艰难地抱着他,充满恐慌地吐出满满的懊悔:「徐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今的他,是真真切切地想把他捧在掌心里呵护。
可是徐安制止他未尽的话,薄唇掠出冷凉的弧度:「你不用道歉,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无须弥补,更不必妄想求得原谅,徐安并不愿耽溺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只能求着苗临也莫再回首去揭他的疤。
一顿饭吃得苗临食不知味,他只能用眼角馀光瞄着徐安专注进食的侧脸,想了想后,放下碗扒了隻烤得金黄酥油的鸡腿递到他的嘴边。
徐安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要接,苗临却躲了躲,弯出一个再宠溺不过的浅笑,朝他笑得一脸温柔纵容:「烫,你别脏手,我帮你拿着,你小心点,咬一口。」
徐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叁月初春枝头上的银装素裹,绝美,却寒。
苗临以为他会冷漠拒绝,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的时候,徐安才突然以食指勾着一缕头发别至耳后,微微倾身往前在苗临手上的鸡腿上咬了一口。
苗临当下就像捡到糖一样地笑容满面,也不嫌累,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帮徐安举着鸡腿,时不时地哄他咬一口。
徐安没吃完的食物最后都进了白阴和墨阳的肚子里,苗临帮他一起拾善后,又把所有的东西扔锅里让双蛇拖回去,而后长臂一勾,便将徐安给带上了一棵树上,面对面地抱在怀里。
「你又疯什么?」
徐安低头去掰他的手想下去,苗临却顺势将他按在怀抱里,轻轻地拍着背,软声哄他:「屋里闷,你在这儿睡一会儿午觉,我抱着你,不会掉下去的。」
徐安停下挣扎,眼底划过了一丝犹豫,苗临打铁趁热,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哄着他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徐安午睡的习惯是本来就有的,只是从抱着苏凡浅憩到自己独自歇息,再到习惯被苗临抱着怀里小睡。
初夏的山风吹来凉爽,两人藏在树荫之中,苗临默默地抬手帮他遮掩落在脸上的碎光,听着树海浪潮,怀抱着浮梦般地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