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园原先想笑她是因女帝征讨突厥的壮举,才对凤泽女帝格外维护,见不得旁人评判半句她的过错,而后转念细想,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突然觉得凤泽女帝是个念旧的人儿了,纵使后宫佳丽叁千,器重的不过那么几个男人。”白园笑着摇摇头,感慨道。“想吴王谋反、夏家流放那么大的事,翠微公子死后愣是将文德帝君迎了回来,不知气死了多少睡在女帝床畔的少年郎。”
她这句话说得有几分下流,惹得一桌人咯咯直笑。
几人用完朝食,在回史馆的路上,仍在说凤泽女帝念旧的事儿。屋檐的雨水浙浙沥沥流到地砖,靴底受潮,人也有些湿冷。
这几个分明是规规矩矩的史官,聊起似真似假的流言来,倒是与市井小民毫无差别,颇有“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意味。
一人道:“我外祖母曾于昭明年间在宫中做女官。我曾听她说,凤泽帝的后宫内有一位姓严的公子,乃绝色美人,自诩风流无双,一度受宠,能在凤塌之上酣睡至天明而不起身送驾,气得墙内的那些公子们一入夜就忙着收买圣上身边的女官,专门问圣人今夜幸何处,堵在半途奏琴,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轻衫……家里的玛瑙珠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然后呢?那位严公子如何了?”
“据说是某日不识好歹,冲撞了流云公子,结果被流云公子捉住打了一顿,扔湖里洗澡去了。”
“呶,什么流云公子,弃妃顾氏,封号都被夺了不知多少年。”另一人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当年边关战事就是他挑起来的。通敌卖国,按律当斩,死在战场上算便宜他的。”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男人罢了,顶多是赌气回了趟娘家……男人哪能懂朝堂上的事。”
“又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丈夫私自回娘家!更别说那会儿边关局势紧张,顾氏这么做,跟通敌叛国有什么两样?”反驳的声音大了些。“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私自回娘家素来是大罪。顾氏就是个泼皮,屡屡顶撞女帝,若非为了稳定朝政,我想凤泽帝也不会纳这么个蛮子作公子。”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闭口。
白园忽得想起翠微公子在文德帝君离宫后,代行帝君之职,又在突厥叛乱前夕暴毙而亡,死因扑朔迷离。
“倘若顾氏果真是能将其他公子捉住打了一顿,扔进湖里去的蛮子,那翠微公子倒有可能真如民间所说,被顾氏毒害而亡。”白园缓缓道。
“这不能乱说,”其余诸位史官近乎异口同声。
过了一会儿,其中那个最敬仰凤泽女帝,又分外厌恶突厥人的史官开口:“女帝御驾亲征,突厥灭族,也算报应了……可惜不晓得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