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换了衣裳。”陆重霜瞟一眼推门进屋的葶花,面上带着一丝笑,继续靠在软塌与长庚玩双陆。
葶花欠身,道:“春日即刻便来,殿下也当添新衣了。”
她换的新衣也没新到哪儿去,一贯的淡雅素净,鸭蛋青的上襦与芦灰色的裙,无袖的褙子是奶白的,唯有上衣缘边绣着的几只肥嘟嘟的雀鸟有那么点活泼气。
陆重霜道:“得,咱们晋王府不用干旁的,一年四季都忙着做新衣去吧。”
“婢子惶恐,”葶花躬身,暗暗忖度殿下是因王府用度说得这话儿,还是在嫌手下人怠惰。
“还没说什么呢——哎,该你走了。”重霜扬扬眉,冲长庚说。
长庚依言走棋。
他近来似是身体不适,肤色惨白,一双眸子幽潭似的,玄色长袄罩着他消瘦的身躯,露在外头的手腕和指节肉眼可见地细了。
病恹恹的狐媚子也是美的,长庚再如何憔悴,也是勾人的雄狐狸。
“你与长庚不同,上有老母,下有幼妹……”陆重霜停下手,托着腮朝葶花看去,衣袖倒垂,鱼戏莲叶纹路的金镯子露了出来,衬得双颊莹白透亮。“你的苦,本王晓得。”
“为殿下做事,是婢子福分,哪有苦不苦的。”葶花讪笑。
她晓得,殿下是瞧在自己忠心肯干的份上,才会对自己暂时挪用王府钱财补自家窟窿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葶花因官宦子弟出身受用,又因这个落魄身份处处吃亏,不管自己爬得多高,都要帮衬身后的姊妹弟兄。
“行了,净说好听话。”陆重霜的目光落回到双陆棋盘。“事情办得如何?”
对待属下就像驯马,不能逼得太紧,也不能放得太松。
而重霜恰巧是个驯马好手。
“正如殿下所料,大理寺坐实吴王失职,其间怕是少不了中书令掺和。”葶花眼角浮现出笑意,温声说着。“吴王此时正忙着同太女扯皮呢。一个总管帝都事宜,一个负责督造凤凰灯……据在场的人讲,吴王那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对方,哪里有平日端庄的贵女风范。”
“就凭九霄公子的雷霆手腕,他女儿能是个善茬?”陆重霜轻笑。“让她们打去吧,打得愈厉害愈好,我们就在这儿看热闹。”
端坐在陆重霜对面的长庚悄悄抬眸,看了眼主子。
九霄公子的上位,伴随着如月公子离宫与陆重霜出征。连绵的阴云盘踞在巍峨的宫殿之上,似在暗示一场隐秘宫斗的落幕。
“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是救驾有功又喜事将近,马上要和关陇夏家成为一家人了……”陆重霜摇摇头,指尖捻起几粒桌案边放着的干杏仁,送入口中咀嚼。“既然如此,我也得拿点春风得意的样子出来。”
“请殿下放心,采月楼那边婢子已安排妥当。”葶花随即说。
她在采月楼的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既是为充填殿下后院,给殿下送棋子。底子干净、无依无靠的少年郎最好掌控,日后不管是牵制长庚,还是制衡夏公子,又或是其他什么棘手的公子,都能派上用场。
再者是她存有私心,想给自己培养点在殿下跟前说得上话的男人。不必多受宠,能在她床榻睡上一两晚就行。
陆重霜满意地颔首,道了声,“下去吧。”
待到葶花离开,两人继续玩了会儿双陆,长庚才垂着头,有意无意地来了句:“殿下要去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