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你饿不饿,不吃我就扔掉啦。”她有些负气似的撇过脸,低头咬住吸管。
计许去碰她的手,被她躲开。
可脚却一下下地往他小腿上踢。
少年垂下眼,遮敛起笑意,他吃东西的时候更安静,大口进食,削瘦的两腮被食物塞满,颌骨轻动,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
她静静望着他,内心莫名感到被安抚住。
半晌,她捧着可乐送到他唇边。
计许低头,瞧见那塑料吸管被她咬得满是牙印,沾着湿莹莹的液体,只剩一条扁隙。他一个不留神,就被嘉允捏着吸管戳进唇缝间。
“喝嘛。”
他嗯一声,喝了一口。
蜜沁到心底。
“你袋子里拎的什么?”
计许没回话,拾起脚下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柚子。
再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用柚子皮做好的小兔月灯,皮身挖了几个小孔,两侧用麻绳串起,勾着根木棍。
嘉允觉得新奇,挑在手里反复看。
“这东西能用么?”
“能,一会儿送你回去可以点上。”
嘉允轻声嗯一下,又说:“我现在住在大舅家。”
从这里走回去不过叁分钟的路程。
“好。”
嘉允重重地踢他一下,“你知道什么呀,就好啊好的。”
他讷讷挠下头,又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好?”
“……”
回去的路上,计许用火柴点燃小兔月灯,烛芯被风吹得来回摇曳,走到一半,火光被风吹熄。
计许将她送到千禾家门口,分别前,一句话也没说。
她是瘦了许多,眼下乌青也有些严重。娇白的两颊微凹了些,下颌线得愈发紧致,只两个月,她脸上曾残留的幼嫩婴儿肥就已经全然消尽了。
迷迷恍恍的灯光落在她的发旋上,额角剪了细细碎碎的绒发下来,却没能彻底遮覆住那一道醒目的疤痕。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笑容浅浅地浮在双眸间,像是强撑着欢愉同他见面。
计许忽然觉得胸腔被呼啸刺骨的寒风灌入,痛楚混搅着血肉模糊的心,沉重得让他喘不上来气。
“嘉允。”他忽地出声唤她,对面的人抬起头,淡淡地应一声。
喉间像是被铁石堵住一块,咽不下也吐不出,涩苦的滋味渐渐漫向四肢百骸。
“嘉允,”与一片无声的沉窒间,他艰涩地开口问:“生日快乐么?”
嘉允愣一下,旋即低下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额角,淡淡地解释:“在家和我哥打架不小心磕到的,没事……”
计许没有再说话了,可那直白的目光灼得人心尖发烫。
生日快乐么?
她并没有想到会在生日的这一天,得到一个打着问号的生日祝福。
旧梦里的少年乍然折返,走了那么远的路,等了那么久的时间,就是为了来问她一句:生日快乐么。
霎时之间,从心底涌升起一阵不可抑止的酸涩,眼前渐渐模糊。
芸芸众生间,只有他,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
在眼泪即将失控的前一秒,嘉允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过得好么?来这里就是为了请我吃一餐麦当劳?”
计许点头,毫不遮掩自己的固执,“是,我就为了这个事来的。”
这么多天的憋闷隐忍终于似洪水泄闸般涌出了心头,而她自回家后一直竭力维持的幸福假象终于破碎成一地。
她恨计许,恨他不知好歹地戳破她,恨他总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呆模样。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过节的跑来这里给人添堵。
计许面色不变,声音也淡:“没错,我脑子有问题。”
嘉允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庭院里走。
庭前灯火温柔,融杂在秋夜中。
那么多盏,唯独没有属于她的。
寒风来晚,卷落梧桐枝头的一片枯叶。
嘉允一脚踩上去,咔嚓一声,心也跟着痛起来。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她讨厌梧桐,恶心梧桐树上那种枯菜叶和雨后灰土的味道,初春梧桐飘絮,她过敏时全身起满红斑。
她在七江路住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人知道。
那么多年的隐忍和那么多莫名的酸楚,终于化成泪水滴落下来。
嘉允忽然往回跑,一颗心酸胀得快要溢出血来。可庭前却空荡无人,只剩路灯投射下的一片昏幽灯火。
少年的气息随着秋夜凉风杳然而逝。
陡然间无休止的愧疚淹没了她,风吹动她的衣角,寒意一贯而入。心底涌出一股尖锐酸涩的痛楚。
眼前的画面破成一片片斑驳的碎影,昏黯月色的掩蔽下,嘉允终于失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她永远在失去。
为什么她永远都在把想要的人推开。
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就连昏朦的火光映在她脸上都久久未曾发觉。
“嘉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抬起头,风刮过泪迹,刺醒了她。
计许提着一盏小兔月灯,身影浸在融融润亮的月色下。
俯身握住她的手,声音在寒风中瑟颤着,“我来,是因为欠你一顿麦当劳。我欠你的,我都记着。”
嘉允蹲在一片残败落叶中,听见耳畔风吹簌簌,她忽然回想起什么。
“今天不行……你欠着。”
“你要等我……你欠着我的,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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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0字双更合一
下章某人要把欠的东西都补上
我的vpn真的有大毛病,登了一天才上来。(听说吃了珠珠就能畅通无阻,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