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禾双目赤红,牙根咬得淬出血,上前就抡了那领头的黄毛青年一巴掌,“老子叫你爹去死!
紧接着冲那人脸上啐一口,嚼了一半的口香糖粘在那黄毛猪肝色的肥脸上。
黄毛抬起那只被烟熏黄的脏手往脸上扣巴几下,扯下那颗口香糖,望着那半大洋仔腾然冒出火来。
转手一耳光就扇回了千禾脸上,那雪白的小脸瞬间印出一块血巴掌。
一群人都涌上来对着千禾推搡打骂,嘴里一个个都吐着:“洋杂种”“混交烂货”这种不堪入耳的脏词。
嘉允哭着爬过去抱住千禾,小青年们看这小丫头哭得惨,也怕惹事,嚷嚷骂完最后两句就要走。
她慌忙摸上千禾的脸,拇指蹭过他渗血的嘴角,哭到抽噎不止。千禾咳了两声,捂着被人踹伤的肚子,扶住嘉允站起来,他四处寻望,松开嘉允的手,掐着她的肩将人转了个身,面对网吧外墙。
俯在她耳边快速无力地说了句:“乖一点,别回头看。”
说完,千禾弯腰拾起墙边的一块红砖头,直冲着马路中间跑过去,对着那黄毛就是一脑门扣下。
“瞎了眼的贱狗,老子打的就是你!”
“啊啊啊………”
尖叫声刺破天际,那嗓音如同掺着血般凄唳。
嘉允回头,看见马路正中的血泊里倒下一个人。
血涌成一滩。
枯黄的发顶,惨白的唇。
一片刺目淋漓。
那满地的血啊,流不尽,淌不完……
嘉允低头,白裙子上溅满血,不断往上涌,她疯了似的用手擦,骤然鲜血印出五指的形状,沾在她胸口。
擦不掉了,怎么都擦不掉了……
顷刻间,眼前猝然被蒙住。嘉允蓦地惊醒,急急地抓住那只手。
“怎么了?”
睁眼见到的是十七岁的千禾,他抬手摸摸嘉允额头,冷汗涌进发林,“做噩梦了?”
嘉允咽动干涸的喉咙,撑着千禾的腿坐起来,点点头。
他松了口气,递来一瓶矿泉水。
嘉允望着窗外街景飞速略过,胸腔内像是被无端扎了几下,隐隐发着痛。
她还记得那一年,满地的血旁围满了人,千禾站在人群里,扯着撕痛的嘴角冲她笑,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捧着她的脸,擦那干上头的泪水。将她牵回了家,那时保姆正在午睡,千禾帮她偷偷换下脏衣服,小姑娘坐在马桶上,看着哥哥搓洗着她那件满是污泥臭水的白裙子。
暑热的正午天里,千禾的手泡在冷水里瑟瑟发颤,捏着小妹的白裙,嶙峋的骨节攥得青白,狰狞得像是要从少年细嫩的皮肉间,活活顶破出十个血窟窿。
他忽然转过头,重重抹一把嘴角的血,对嘉允说:“忘掉今天的事。”
从那一天之后,嘉允被父母接走。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嘉允再也不会记事。
梧桐落地成荫,映照在铺满青苔的石板路上,车子缓缓驶进七江路,停在一幢红墙褐瓦的小楼旁。满树蝉鸣,风起波澜。
千禾揽住嘉允的肩,他的声音渐渐被风吹覆在耳畔。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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