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唠叨他不好好吃饭,他耐心的听着永远不打断她。
他的意志力超出她的预料,之前她并不觉得,直到她通过老师看了些吸毒者戒断的临床反应,宛若动物般凄厉的嘶吼,哀求哭泣又毫无尊严,让她毛骨悚然,那些录像带,她看了十几分钟就无法看下去,同那些人比,他不是一般的温和。
他已让她有了许多改观,他超出年龄许多的成熟和冷静,看似冷漠的个性,只是他天性的一面。
夜里悄悄的来,看他皱着眉一脸疲倦的沉沉睡去,唇角破皮血渍斑斑,有时候她想过妥协了,他却一直坚定不移。
他信赖她,哪怕她临时更改治疗方案,让他增加许多痛苦,他毫不动摇的信任她。
她不知道,他的那颗心也有了变化,他年纪小也有属于男人的自尊,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狼狈。
人生不能重来,如果换个更体面的方式和她相识,如果他不是个瘾君子,该多好。
偶尔清醒的片刻,他说,“齐思微,回房睡。”
这段时间,她早已了解他的忍耐超过常人,尤其她在旁边,大部分时他一直沉默,此刻他应是难受到了极点,忍不住了才低低的呻吟出声。
他紧闭双眼,手却一直摸索着寻找着,她的手指刚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心里,又被放在心口,好像那里受伤了。
有时他会用力的握紧,那种力量让她疼到了极点,有时觉得他在努力用理智对抗着,突然会神志清醒几秒钟,他的手会放松一些,却不肯放开她。
他口里一直说着什么,后来听真切了,是她的名字。
他不停的重复,她终于应了。
只一声就换来他突然的平静,再也不发出声,灯光下,他转过头来看,被汗潮湿的那张脸惨白中带青,黑幽幽的眼膜上蒙了层薄薄的雾。
“你还在?”,他说,他以为是梦境。
“难受吗?”,她问。
他仍是摇头。
他胸口的衣服被汗浸的湿透,喂他水,他含着吸管,连喝水的力气也没有。
“难受吗?陈阎。”她又问,竟有点哽咽。
看她红了眼圈,他想抹她眼角的泪,抬起手又放下,“别难过,齐思微。”
她站了起来,“陈阎,你这个傻子。”
“坐下来。”,他平静的说,她一向冷静,今天却有点烦躁不安。
“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别担心,我觉得就快结束了。”
他抓过她的手腕,拇指抚摸上面的痕迹,“我弄的,疼不疼?”
她摇头。
“现在知道我有劲了吧。”居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有次我跟救护车治一个发病的神科病人,我差点被折断手腕,比你有劲多了。”
他脸色难看,竟拿他和疯子比较。
“齐思微,结婚了就辞职吧,不要做医生了,做你喜欢做的事。”
他竟说了和马宁同样的话。
“我喜欢这工作。”
“你不喜欢”,他说,“你不喜欢见陌生人,很多人工作不是出于喜欢,只是为了生活,如果那个男人养的起你,你就听他的话,别太辛苦,如果他养不起你。”
他没说下去,只是神情淡的几乎看不出情绪。
要和结婚的男人是谁,陈阎好奇,这个女人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
“晚上只有一阵子,已经过去了,你回去睡。”他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她不说话,也不离开。
这个女人真倔强,他想。
他平静了片刻,闭上眼。
“齐思微,别太自以为是,你很清楚,不痛苦就能戒掉毒瘾的办法不存在,戒掉任何东西都会有痛苦,这是上瘾的代价,你不了解我,当一个东西让我痛苦时,我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掌控我。”
说这个做什么,他自嘲,她对他的心声一点没兴趣,等他张开眼睛看,她竟靠着沙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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