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白沐莞已经完全平静,淡淡地说:“我和她怎会无冤无仇?我们最大的仇怨睡在那屋里呢。”
不用谁说她也了然,仝姚出手害她,必然是出于嫉恨。
看看这绚丽夺目的蜀锦面料,上面以金线精心勾勒出芍药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凝结绣娘的心血,可惜这样好的东西被人加以利用成为害人的利器。
月色下的白沐莞面容仿佛被镀上一层清晖光芒,沉默良久她权衡利弊,终是选择隐忍:“明日一早你把这件披风原封不动送回去,顺便转告仝良娣,如此卑劣伎俩下次别再使出来丢人现眼了。她如果够聪明,往后自然安分,否则这个把柄我随时抖落出去。”
香云顿时急得直跺脚:“她如此害小姐,小姐断不能息事宁人委曲求全!”
少女扬起脸孔,眯起眼睛连声反问:“那你想如何?把这事闹起来,闹得天下皆知?还是去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讨说法?就凭这件经手过多人的披风,你指望陛下会因此治她罪?还有她如今是太子良娣,闹大了颜面扫地的不仅是她,更会损了殿下的脸面!”
香云怏怏闭了嘴,很快反应过来。仝姚出生显赫的承恩公府,仝皇后是她的亲姑母,倘若这事闹大她只需抵死不认就能全身而退。毕竟除去这件披风上的药粉,她们别无证据,谁也没有亲眼所见仝姚在披风上动手脚。搞不好还会被仝姚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白沐莞栽赃陷害。
“奴婢按照小姐说的去办。”
白沐莞叹了口气,轻缓抚摸香云的手背,又说:“我知你一心为我,但凡事不能莽撞,明日你去过芙蓉阁再跑趟秋水阁,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姐姐。姐姐心地善良,比不得仝良娣鬼心思多,你要提醒姐姐小心提防。”
香云颔首悉数应下。
言至此刻,白沐莞愈加头脑清醒,今夜彻底没了倦意。直到被人从身后抱住,两只骨骼分明的大手环在她胸前。
少女无声笑起来,轻轻侧过脸问:“殿下何时被吵醒了?”
他将脸深埋在她后颈发梢中,温热的气息染红她耳根,他不疾不徐地说:“你以为今夜只有你睡不着?我也一直没睡。”
白沐莞唇角更弯,忍不住戏谑道:“看来殿下不喜欢和我同床共枕。”
宇文晔啄了一口她的粉面,似笑非笑:“你倒不害臊,来日方长我不急着降服你!”
少女撇了撇樱红小嘴,一副羞赧的样子娇憨可爱。
挣脱他的怀抱,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温柔的笑意溢满眼眶扫空方才不愉的情绪,慢慢道来:“你既然没睡着,之前我们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你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今夜这般处置,你觉得妥当否?”
“仝良娣心思这样毒辣,万幸你没碰到那脏东西,莞莞让你受委屈了。”宇文晔顿了顿又说,“明早我们离开京城,好赖眼不见心不烦一段时日。”
此刻她没察觉出他眼底的杀意波动。
“明日起烦心的事情更多,不过我从没去过风景如画的江南,想想还是挺期待的。尤其期待跟你一起去。”她的希冀溢于言表,撒娇似的小声细语。
宇文晔长臂一挥稳稳把她打横抱起,温声笑道:“半夜天凉不宜久留屋外,今夜不养足精神,明儿如何启程。”
将少女温软的娇躯抱回内室安放于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幔熄灭烛光。正准备离去,黑暗中被她拉住手腕,紧接着传来糯懦的少女音:“你要去哪儿?”
他无奈叹息:“我回书房睡。不然明早被人瞧见我从青云阁出去,有损你闺誉。”
隔着薄薄一层纱幔,白沐莞脸上的笑容他看不真切,只能听见她关怀备至地叮嘱:“那你穿好衣裳再走,切莫着凉染风寒。”
宇文晔笑着应了。当他踏出青云阁时薄唇紧紧抿起,笑意全无,眼里惊涛骇浪翻涌不停。
小半个时辰后书房内,无怏抱拳作揖:“请殿下治罪,属下无能至今没查出郑媛的幕后主使。此女犹如死士,籍贯姓氏全是伪造的,着实有些棘手。”
烛灯下宇文晔俊美的脸孔冷峻异常,漠然置之:“区区一个女子,不能小瞧她掉以轻心也无需太当回事。宇文程那儿和萧家各有何动静?”
无怏如实回禀:“大皇子近日很安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奇怪得很。萧家最近与钦天监来往频繁,私下秘密往来,颇为掩人耳目。”
“若我不自请离京,他们果然是有后招等着。”
萧太后原先的设想被宇文晔看穿大半,有点意外那个老妖婆居然跟钦天监也有所关联。年前丽妃所生的祥瑞之子,是否也被萧太后掌控?
明着扶持六皇子宇文晋也就罢了,暗中还想故弄玄虚搞个八皇子和他“晔晖相映”,果真该死!
无怏面容沉肃,出言请示:“殿下可要防患于未然?”
宇文晔的眉宇被阴霾覆盖,冷笑着反问:“你说,接下来他们谁会先出手?”
“属下不知。”
不知无妨,拭目以待。
俊美无俦的人这一刻忽然变成索命阎罗,轻描淡写地下令:“仝姚那个毒妇敢害我的莞莞,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她死得悄无声息。总之等回京以后我不想再看见她!”
“不可啊殿下!宫中皇后娘娘和承恩公府皆不好交代……”无怏话音未落便被狠狠打断。
“所以要让她死得平静无奇,最好别让人察觉异样,千万不能惹出风波。”
宇文晔的言外之意,无怏当然听得明白。死得平静无奇,意思是不能骤然暴毙,要让仝姚慢慢死在众人意料之中。最好的法子是“病逝”,反正哪家府里乃至宫内每年都会有几个莫名其妙“病死”的人。
说到底仝姚心思毒辣,今夜害人在先,日后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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