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毫不迟疑,侃侃而谈:“廖炎天在吏部任职遭受排挤,恐怕他心中自觉屈才,如今又有御史连接弹劾,父皇若不贬斥几句反显偏心。如此一来他在京城并无用武之地,倒不如将他派遣去燕州接任郡守一职,明降暗升。凭借他的才能,不必担心他不能治理一方。最关键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必然感怀父皇隆恩。”
宇文昊天满意颔首:“但愿他能领悟朕的苦心。”
“父皇,儿臣有一个提议。”宇文晔话锋一转,面上神色未变,“廖炎天固然有才能,可是他一向不善交际,为人处世不够圆滑。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儿臣担忧他去燕州初来乍到,地方官吏未必肯心悦诚服。儿臣想向父皇举荐一人为郡守副官,随同廖大人共赴燕州。”
众所周知廖炎天是宇文程一手提拔之人,宇文程中意他的才能,他对宇文程怀揣一腔知遇之恩。先前的燕州郡守高荀也是宇文程的走狗,不过宇文晔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即将升天。现如今择选新一任郡守,宇文晔绝不许宇文程轻易从富庶的燕州再谋私利。
“何人?”
宇文昊天慧眼如炬,两个都是他的儿子,这点弯弯绕他岂能看不穿?廖炎天一向与宇文程亲近,宇文晔若是明知道还毫无作为,反而显得懦弱中庸。
“去岁及第的状元郎范文不错。此人如今在刑部任职,官居六品,儿臣与他打过几回交道,颇为欣赏他处事干练八面玲珑。他又本是燕州人士,倘若派他协助廖大人治理燕州,定能事半功倍。”宇文晔说完便恭顺而立,心头笃信皇帝不会拒绝。
不出所料,宇文昊天沉吟一会儿并没出言反对,只是略有点诧异:“你言之有理,朕准了。明朕下旨晋升范文为五品官,到了燕州他还是掌管刑科,另赐他辅佐郡守之权,往后燕州大小事宜需他二人共同商议方可执行。”
天下之大莫归王土,天玺朝十八州实力均衡,宇文昊天登基二十余年,一切尽在他掌控。譬如高荀每年私底下运往大皇子府数不清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说到底宇文程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子,这点意义非凡,假如没有嫡子宇文晔,皇位必然会传给宇文程。
不过宇文晔方才举荐之人并非心腹,着实令宇文昊天感到意外。范文也是人才,尤其圆滑伶俐,为官一载已在朝中左右逢源。很明显宇文晔心底没打好主意,让范文协助直肠子廖炎天管治燕州,两人不打破头才怪。
宇文晔微微松了口气,应声替范文谢了恩,暗自窃喜这局已设成。
此事已有定论,宇文昊天暂时解决掉心头一件麻烦,倒是半分不怀疑宇文晔仍在病中,不仅不留他看折子,还命高瞻亲自送他回东宫,顺道再赏赐两车子补品。
回到东宫,送走高瞻,宇文晔心极好地跑到青云阁,一进门便笑个不停。
白沐莞见他满面喜色,不自觉跟着他笑了起来,又轻启朱唇询问:“下今何故如此高兴?”
宇文晔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随即笑道:“父皇亲口说要把宇文程足到明年秋天,明年他的子可不好过!”
她轻轻蹙眉,不无忧虑:“下为了在御前流露病态,背地里可没少吃苦,用汤药延缓病,当心真落下病根。”
“无妨,”他不以为意,“我把今儿在御书房的事慢慢道来。”
白沐莞点点头,耐心听他将今在昭阳宫所议的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听完之后她半点不吃惊。只由衷夸赞道:“下真聪明,巧设妙局。”
“哦?”拖长尾音,宇文晔心里有几分难以置信,“难道你已经看穿我设的这局?”
“这有何难?”反问一句,白沐莞把眸光投向他,仔细分析道,“你今若是直接推举自己的心腹给陛下,一则陛下多疑,未必会顺意,二则陛下肯定不愿你和大皇子的人在燕州斗法,惹人嗤笑非议。而你举荐中立派的范文,会让陛下觉得你处事公,凡事从大局思量,并无故意压制廖炎天的意思。”
“再者范文心思剔透,廖炎天则是直来直去的棒槌,这两人聚在一个屋檐下共事,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个月,必然闹出大嫌隙,说不准还会影响燕州的管治。到那时两人皆被陛下处置,你再保举自己人去燕州,既悄然除去大皇子的亲信,又不会让陛下不喜。”
说完这段话,少女心领神会,冲他得意一笑。
宇文晔面上表微妙,既惊喜又讶然又震惊,最后都化为上前一步把她揽于怀中。
“莞莞才是冰雪聪慧,得你,我如获至宝。”说罢,他低头亲她的秀发。
是了,他设下巧局一箭双雕,自以为无人能轻易看破,不料竟然瞒不住怀中笑宴宴的少女。
白沐莞把脑袋埋在他膛,轻笑道:“我哪里聪慧,不过随口分说几句。”
“知我者,莞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