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邸距离白展淙的宅院甚远,骑马也需半个时辰。等白沐莞抵达白家,已经过了午时。
恰巧碰上金氏坐在院里训斥丫鬟仆妇。
金氏正在发怒,眼角微吊,看上去颇为刻薄。一张口,尖酸之气扑面而来:“我们白家可不养闲人,你们几个若敢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鬟外加几个仆妇年纪有大有小,皆低头缩着脖子挨骂。
自从前几方家来闹了一出,白琪的婚事不离十,金氏就开始坐立不安,火气也愈发大。她拗不过白展淙,又不能拿儿子怎样,只能把下人当成出气筒。
昨天有个小丫鬟给金氏梳头时不小心扯痛她,原本训斥两句也就罢了,没想到金氏一怒之下差点叫人打死那丫鬟。最后还是白明暖好言劝说,那丫鬟才勉强保住小命。
“大伯母想逞威风也需看看时机。如今外面全是关于我白家的恶言恶语,您此时不想着如何化解,反倒有闲心训斥起自家仆妇,未免令人嗤笑。”
这一席话不亚于当众给金氏扇耳刮子。
金氏恼羞成怒,抬头看见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滚烫。被一个晚辈这么嘲弄,还当着丫鬟仆妇,往后她威信全无。
是可忍孰不可忍!金氏想也不想便张口回击:“我在给下人立规矩,没瞧见沐莞你进来。就说你来了,他们也不知道通禀一声,忒不懂规矩,我焉能不罚?”
显然这是在指桑骂槐说她白沐莞不懂规矩,没等下人通禀就擅自进来。
“大伯母莫非忘记了?那天当着您未来亲家的面,我仔细问过大伯父。如果没记错,咱们白家尚且没有分家,既没分家便算一家子,我这个亲侄女进大伯父的宅院还需通禀?”说罢,白沐莞冷淡地看了金氏一眼,不加掩饰眼底的轻蔑。
她刻意强调“未来亲家”几个字就足以令金氏呕血。
不待金氏发怒,就见白明暖从屋内走出来,她正值妙龄,穿浅碧色罗裙很衬肤色,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嗓音也好听:“莞堂妹能来,母亲自是欢喜难耐。一家子骨亲人,何必那么见外。”
连白沐莞也忍不住感慨,金氏竟然能生养出这般秀美动人的女儿。不过想起那白明暖看见宇文晔时炽的眼神,白沐莞对这个堂姐就没了好感。
此时她也只是淡淡应道:“暖堂姐今真漂亮。”
白明暖低头羞一笑,窦初开的少女与从前再不相同。往常不管谁夸赞她美丽出众,她都不以为意。自从那芳心浮动,就很容易脸颊发烫泛红。
金氏生平最听人褒奖赞扬她的儿女,此时怒意消散大半,殷勤地招呼白沐莞进屋说话。白琪的婚事虽然毁了,但她还有女儿,女儿嫁得好同样很重要。总之她对白沐莞还有诉求,暂且不宜翻脸。
香云碧珑也连忙押着高岳跟进屋。
书房内,白展淙正忙着处理公务。白家如今处于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他心郁沉闷,但如今好不容易去户部领到实差,他半点也不敢耽搁公事。
当小厮前来禀报,说白沐莞来了。白展淙下意识皱眉,这丫头近来被白琪所累声名受损,该不会是登门兴师问罪吧?
实际上白沐莞不仅没有兴师问罪,还替他们找到了故意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审问。
“高管事,你先前奉上官汐月之命行事,诬蔑造谣我白家,弄得世人皆知,该当何罪?”白沐莞此时面容冷肃,唇畔毫无笑意,自然而然流露出超越年龄的威势。
高岳听得遍体生寒,他头脑清明,深知上官府已经舍弃他,上官夫人连他的奴契也给了白沐莞。眼下他这条jiàn)命是死是活,理亏的上官府不会再过问。
“请白小姐恕罪!奴才原是上官小姐的管事,所作所为皆不由己,造谣生事并非奴才本意。”说罢,他跪在地上连续磕头不断。
金氏啐了一口,高声怒骂起来:“你个胆大包天的畜生!竟敢四处诬蔑我儿名誉,是你毁了我儿,死到临头你还不敢承认?我今非杀你不可!”
金氏骂得起劲,没留意到白沐莞的犀利眼神,白明暖却看见了。她赶忙拿过桌上的茶盏递到金氏面前,温声打岔:“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别气坏体。”
“好。”说着金氏接过茶盏,她说了半天话确实喉咙干涩,茶水温逐渐抚平心头怒火,越发觉得还是女儿贴心。
她闭嘴喝茶的间隙,众人都觉得耳根子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