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卫领了命,快快地出去了,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人用手指掐着金丝绞和成的马鞭,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哥哥……我的好哥哥……让我看看,这次能不能抓到你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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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无纠的强烈要求下,他没有独自占据一个院子,而是和梵行一同住在了一处临着湖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以前王宫的一处宫殿,不过在修修改改之下,一座宫殿已经分成了三处院子,另外两处住了人,他们就占据了离湖边最近的一个。
看着下人们手脚利索地打扫屋子,摆上各色摆件,将帷幔统统拆了换上新的,抱着旧器具鱼贯而出,看得燕无纠一脸心疼——这都是八九成新的好东西啊,洗洗还能用呢,就这么换掉了?
最后一个侍人弓着腰告退,燕无纠在院子里外转了一圈,又回到梵行身边。
和坐不住的燕无纠不一样,从进了这个院子开始,梵行就在庭院一角找了块不碍事的大岩石端端正正地坐好念起了经,一副世事与我无关,我要乘风坐化而去的飘然态势,直到燕无纠新鲜够了回到他身边,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低头去看他。
“哇,这个郡主不怀好意啊!门口都守着人,不让我出去的!”燕无纠压低了声音抱怨,“而且当街强抢民……民男啊!看起来都不是第一回 干了,这里的郡守都不管的吗!”
梵行垂着眼睫,把长长的佛珠一圈圈缠绕到手腕上,耐心地解释:“此地远离京师掌控,政令大多不通,又是才归化数年,当地人对朝廷派来的郡守不甚信任,郡主府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控者。”
燕无纠是第一次听到这回事,惊得睁大了眼睛:“为什么?郡守不管事,为什么是郡主管事?”
梵行沉吟片刻,轻声问:“你还记得郡主方才提到的那个哥哥吗。”
燕无纠茫然道:“哥哥……啊,对,他怎么了?等一下!他该不会就是……”
梵行无言地点了下头。
燕无纠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当然是听说过那个暴君的事情的,那人出身南疆,是南疆王室的王子,因为国破了被当做质子和当时的女王一起送到京城,留下一个小郡主充作吉祥物安抚南疆百姓……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狠极了,将成年了的女王带走,只留下一个幼小的郡主,南疆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里,想要造反也找不到带头的,他们当然可以将小郡主当成傀儡,可是别的不说,小郡主的亲娘亲哥哥都在京师呢,她就是想要造反,也要掂量一下。
孩子做人质,和父母做人质,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只要不是想被戳着脊梁骨唾弃一辈子,她就不可能放着亲娘的命不管。
燕无纠本来只是听这么一耳朵就算完,见到了故事里的郡主,才真的有那么一点儿真实感。
他痛恨的那个暴君,就是这个郡主的亲哥哥,她口中与她分别十余年不得一见的亲哥哥。
梵行轻声解释:“面对当朝皇帝的亲妹妹,郡守当然不会蠢得和她硬碰硬,虽然皇帝与她关系看上去也不好,登基之后未曾提及南疆分毫,也没有给她加封号,不过血缘亲情在此,哪有人想去赌一个帝王的心思。”
其实梵行口中的关系不好已经是委婉说法,准确说来,应该是皇帝完全无视了这个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他就像是浑然忘却了自己的故国,不仅没有在登基后为南安郡主加封公主,对于南疆的治理也一应延续了前朝的政策,没有加诸更多的优容宽待。
不过他这样漠视南疆的态度也令朝中的大臣们松了口气,皇帝没有优待南疆的意思,也就意味着他并不在乎自己南疆人的身份,而是以先太子继子的身份登基的,这也让自负中原礼法的文武们免去了被异族人统治的尴尬——尽管楚章的血脉来源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盖着一层身份的遮羞布,没有摊到明面上来讲,就是能被所有人默契地忽略的。
燕无纠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暴君会这么无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带入了一下自己,如果他大富大贵了,肯定也要让燕多糖过上好日子,送她很多很多钱,再给她盖很多大房子……
他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等回过神来,只能断定果然是无情无义的暴君,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要了,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郡主府的生活比之前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除了他们不能出门外,也没有什么弊端,不过不能出门对燕无纠来说也无所谓,反正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过来,还可以任由自己的心意加各色点心,燕无纠快活得短短半个多月就胖了七八斤,身高也窜了半个头,少年人略显锋利的下颌都有了圆润的肉。
别的不说,燕无纠的确被养的白了一圈,身上那种自由快活的气质更明显了,还添上了点闲适的富贵公子的坦荡。
这种吃饱喝足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简直要让燕无纠舒服得忘记他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每天抓着院子里放养溜达过来的各色鸟兽顺毛逗趣,兴致上来了还下湖捉鱼,只要他不闹着要出门,也没人管他。
——要是南安郡主可以把他遗忘在这里就更好了。
燕无纠在心里苦巴巴地想,怎么半个多月没想起他来,忽然就要叫他过去聊天呢?
聊天……呸!谁家的聊天是要先洗一个澡的!
不要以为他年纪小就好骗,那些草包公子哄骗捻春阁里的漂亮姐姐们时也常常说什么“聊天”……信他就有鬼了!
而且聊天白天聊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晚上聊!
燕无纠跟着侍人拐过一道回廊,脸色苦的简直不能看了,不过心底倒是有些庆幸,还好郡主没想起梵行来,万一那个傻乎乎的和尚被叫去,说不得就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搞不好梵行还真以为聊天就是聊天呢,想起出门前梵行那个无波无澜的表情,燕无纠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和尚也太单纯了吧。
领路的侍人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了好远,终于在一处雕花木门前停下,稍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示意燕无纠进去。
少年人脸色一变再变,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揉了两把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已经紧张到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了,扯出一个热情洋溢恰到好处的笑脸,摆出个仰慕姐姐的眼神,大步踏进了房间。
对,只要他拿出之前在捻春阁看那些姐姐的视线,就是再铁石心肠的姐姐也会对他软下心肠来,我看诸位皆姐姐,料诸位,见我应如弟。
今天的目标,就是要死乞白赖认下这个郡主姐姐!
——她总不能丧心病狂地对弟弟下手吧?
怎么应付姐姐,他有经验得很!
濡慕单纯的甜蜜笑容已经挂在嘴角,准备好的甜滋滋呼唤还没出口,他就被一阵温热甜蜜的热气烘了一脸。
乳白色的水汽里,杏色的纱帘半挽半落,水波一圈圈荡漾开的声音在阔大的空间里如有回响,这是个极大的房间,入眼就是层层纱帘,纱帘后水声缠绵,有隐约的人影在后面晃动。
便是燕无纠再傻,也看出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他的脸当即就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