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侯府权势滔天,谢韬本打算为嫡女找一个家风清正、人品端方些的人家,倒不求家世多么显赫,再想不到这样好的事会落到自家头上,一时间又惊又喜,颇有些难以置信。
齐清程常来谢府读书,逢年过节也依子侄之礼向他问过安,被他考校过学问,生得一表人才,谈吐矜贵有礼,身为齐家唯一的嫡子,往后又少不得继承祖上的荣光,前途不可限量,实在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女婿。
因此,谢韬高兴得了不得,立时应下这门亲事。
他将纳采之礼尽数了,一边厢嘱咐谢夫人好生招待尚书夫人,一边厢着丫鬟去后院请谢知真过来相见,又令管事去库房取珊瑚玉树之物回礼。
听到丫头欢天喜地来报,得知自己终身定下,谢知真微微怔忡,转头望向金桂映在窗棂上的影子,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颇为不真实。
时人多盲婚哑嫁,好不好的都绑缚在一起,稀里糊涂过上几十年岁月,妻妾和气,儿孙满堂,便算是大福气。
有弟弟提前打好埋伏,穿针引线,和齐公子见过两次面,聊过几句话,对他的相貌人品有了初步的了解,已经算是侥幸。
齐公子家教严格,温润如玉,待人和气有礼,又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她实在没甚么好不知足的。
谢知真敛心神,换上蜜合色的对襟衫子,妃色金银线的坎肩,下着十样锦绫裙,一色儿半新不旧,端庄中不失少女的明净活泼,又令绿萼绾好随云髻,这才仪态万方地往正院里去。
尚书夫人爱她颜色好,气质也出众,一迭声赞了好些句,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捋下来,不由分说戴在她腕上,和谢夫人闲话了些家常,相谈甚欢。
晚间,等客人们去了,在外面疯玩疯跑得满身是汗的谢知方这才归家,一路往流光苑而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姐姐嬉笑。
谢知真教他看得不自在,嗔道:“你这是往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还不快些进来。”
知道他尚未用饭,她将桌上摆着的细巧果点推给他,又吩咐红杏等人去厨下吩咐传菜。
见四下里无人,谢知方牛皮糖一般缠上来,拉着姐姐的袖子问:“姐姐欢不欢喜?”
谢知真不肯答他,怎么挣也挣不过,方垂下长睫,低声道:“阿堂,我明白这门亲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你也了许多心思在里头……只是,跟你说句实话罢……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有些慌。”
谢知方怔了怔,安慰道:“姐姐莫慌,齐兄是我细细考量过的,心性至纯,胸中装的是社稷苍生,没有那些纨绔子弟们的花花肠子,往后必会一心一意待你。我知道他们齐国侯府规矩大,姐姐心里害怕也是情理之中,但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么,任他门第如何森严,只要你两个拿得定主意,寻个外地的实缺放了,往后天高皇帝远,谁管得了你们的神仙日子!”
他早就知道齐国侯府要来提亲,借故躲出去,何尝不是心中不舍难过,又不想坏了喜气的缘故?只是这些话却不好跟姐姐一一说得。
谢知真教他哄得散去忧愁,重又绽开笑颜,亲自绞干净帕子帮他擦脸,将他素来爱吃的菜色用筷子一一挟于碗里,看着弟弟吃下。
过不几日,尚书夫人上门问名,讨了谢知真的生辰八字过去,由齐国侯亲自出面,请陛下跟前侍奉的天师代为测算吉凶,卜出个“上上吉”之兆,说谢知真是极贵重的命格,宜室宜家,上能孝顺翁姑,下能绵延子嗣,主理中馈,贤达通惠,襄扶夫君,直上青云,又和齐清程的八字合了,也是吉兆,端的是玉郎美眷,天作之合。
齐国侯府大喜,挑吉日交换鸾书,只等来年春日里纳征,再行商议婚期。
这桩婚事已成十拿九稳之势,为了避嫌,齐清程倒不好再往谢府里来,另请了位鸿儒做老师,却常记着和谢知方、林煊的交情,叁不五时约他们出去做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