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等到中午,大红花轿姗姗而来。喜娘们满口吉祥话,缓缓挽下新娘。新娘身段婀娜,穿着金丝绣凤嫁衣,红盖头上挂着几颗金铃,被人扶着,身段美丽,小碎步走得婀娜,路过酒席的时候,略微停了一下。我桌边几个男人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小声祈祷着希望老天帮忙,能一睹新娘风姿。
可能太多男人祈愿,祈愿得太给力。
天色忽变,一阵强劲的穿堂风过,略略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和裙摆。
她肤色白腻,明眸皓齿,樱唇贝齿,眼波流转,发色乌黑,确是凡间少有的美人,就算放在天界仙女群中,也不逊色。裙下绣鞋微露,大红底色,并蒂莲花开正好,旁边闪过一条油光水滑,毛色洁白,异常美丽的大尾巴。
漂亮实在太漂亮了
任周韶再怎么挑剔,也该满意了吧。
我欣喜地看着新娘含羞走过身边,忽想起一事
凡间女子,长尾巴吗
为什么周韶要娶妖魔
我站在原地,回忆书中各种典籍,认真思考了约莫三刻钟,排斥周老爷子喜欢妖魔媳妇和各种人妖搭配的可能,直到新郎新娘即将拜天地时,终于得出结论:那妖怪大概是来做坏事的。
维护徒儿终生幸福,师父义不容辞。
我拍案而起,高喝一声:等等婚事不能成
新娘脚步微微一顿,周老爷子脸色发黑,周韶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宾客莫名其妙,白琯困惑在旁边问:师父姐姐怎么了
我低声告诉他:新娘子是妖魔。
你想做什么周老爷子见气氛不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喝问的声音如雷震耳,让人耳朵里发疼。
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顿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甚少见那么多人的我,略微有点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很老实地朗声道:你家新媳妇是妖魔
周老爷子的胡子翘更高了,白琯扶额,无奈道:师父姐姐,这事你不要这样说啊,叫周家面子往哪里搁
不不能说的吗我掩唇,惊呼一声,然后连连摆手,陪笑道,她不是妖魔,她等下才是妖魔,她她我自个儿都急糊涂了。
新娘不言不语,站在原地,旁边的喜娘见这番变故,立刻挽起袖子,气势汹汹上前骂道:你这男人,长得俊秀,怎说话如此恶毒刘家姑娘在江都可是方圆百里最标致的女孩,贤良淑德,人人夸赞,我们陪着她从屋内出阁,一路送亲至此,怎会是妖魔
刘家陪嫁的丫鬟也上前斥道:你莫污我家姑娘清誉,我自幼陪姑娘长大,她端庄贤淑,温柔有礼,若是妖魔,还不早吃了我们
周韶欣喜无比扑过来:美人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但这个借口也太烂了吧
我推开周韶,开天眼,将新娘子细细又看了一番,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妖气,却掩饰得很好,变化术在群妖中也算是上等,于是很肯定地坚持:她是妖魔。
周家见我如此不上道,见周韶粘得我紧紧不放,唤来五六个壮仆役,在门外对我虎视眈眈,然后咬牙切齿笑道:先生的玩笑开得真妙。
我伸指指着新娘说:没开玩笑,她确确实实是妖魔。
新娘急了,一把掀开红盖头,露出美丽容颜,她双目含泪,盈盈下拜,对周韶委屈道:我才不是妖魔,你要相信我。
周韶见美人姿容,顿时瘫倒半边,登徒子本发作,语气温婉,态度和蔼地扶起她道:如此美人,怎可能是妖魔。
白琯噗一声笑出来了。
我给笨徒弟气得半死,跺着脚问:你信她还是信我
都是美人啊周韶痛心疾首地看看新娘,看看我,比较了半刻钟,才忍痛割爱,站来我身边,大声疾呼,信师父然后又不忍道,师父你能不能别为难我家美人啊。
才刚见人一面就称我家还不明事实真相,就出声讨情
摊上这个冤家,我觉得自己几千年修下来的涵养都快丢光了。
新娘看着周韶的眼神更委屈,更哀怨了。
周韶坐立不安。
新娘的娘家气狠了,让周老爷子让大汉们持棍子要来揍我出去。两个如狼似虎的豪奴走来,动动胳膊,似乎想展示自己的能力,我定睛一看,正是以前陪周韶到处寻花问柳之徒,便让银丝从指尖飞出,侵入其中一大汉头颅,让他瞬间昏迷,陷入十八层地狱的噩梦中。另一名大汉不觉有异,刚走到白琯身边,却被他轻轻伸脚一绊,摔了个狗啃泥,白琯又一脚踢去他腰间道,大汉便爬不起来了。
婚宴上出手打人,是光明正大的闹事。
我知再不将真相弄明白,大家都会生气,略略整理思路后道:我相信刘家姑娘定是个貌美心善的好孩子,不是妖魔。可是眼前这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嫁娘,确确实实是只妖魔。若出门前你们未觉有异,那很有可能是路上被掉包了,你们是服侍在她身边的人,近段时间,真没发现异象吗
一直自持身份不开口的刘家老爷和夫人急问喜娘和丫鬟,她们先犹豫了一会,再齐齐摇头道:没有
刘家父母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家女儿是妖魔的,他们长舒了口气,不再追问。周老爷子久经沙场的狐狸,闻出不对,立即命令婚礼停下,喝问:若是没有,为何犹豫送亲途中是否发生异状,速速说来辨明姑娘清白。若敢有半句胡言,害了姑娘,就把你们这群无用的家伙押送官府审问。
他冷冷地一个个盯着丫鬟喜娘们,慢慢扫过去,最后指着一个年龄最小,看起来抖得最厉害,最不安的小丫鬟道:你说。
小丫鬟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老爷夫人真没什么异象,就是进入西山地界后,姑姑娘有点不爱说话,口味忽然变了,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对周老爷子的处事很不满,正欲发作的刘家父母面面相窥,急问:你这死丫头,有什么事一次说清楚,什么叫姑娘口味变了
小丫鬟抖着说:婉儿姑娘以前从不爱吃鱼,可是我前两天不小心看见,她居然半夜起来偷鱼吃,灯油也莫名其妙地少得很快。莫莫非
刘婉强辩:我近期想换个口味,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逼问:你们在西山路过时,可有让姑娘离开过众人视线
喜娘犹豫道:没有,只是七天前,月亮很圆,我守夜的时候实在太累,略微迷糊了一下,但还有刘婆子、黄侍卫和杏红、鹅黄、月白守着。
叫杏红的丫鬟惊叫道:那天我也迷糊了几刻钟,还以为你们
鹅黄颤抖着说:我也迷糊了。
月白尖声道:我也以为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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