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渡偶然一次在家里发现了针头,被一团薄锡纸包着。
她本没在意,但看到手指上沾染到了血渍却并不觉得有痛感,就好奇打开来看,惊吓住了,差点没拿住这几克的东西,隐约间手都在抖。
残余的白色颗粒混着狰狞的血,让她不得不往恶劣的方向想。
她没用过这个,偶尔也有听过谁谁谁因为毒品进了警察局。
她不敢往下想,拿出手机要给梁乌打电话,但是她现在没法冷静去沟通。
手机叮进来一条消息,是梁乌发来的微信,说马上到家了,带了她想吃的澳芒。
单渡划掉消息通知条,给朋友打过去电话,说了情况。
这是件大事儿,朋友当机立断让单渡先来找她。
梁乌回来没在家看到单渡,打了好几个电话才通,问她哪儿去了。
单渡嗓子抑制不住的紧:“临时有事,我来罗茜家了,她不舒服,我陪她两天。”
这个交代太说不过去了。
先不说罗茜是有对象的人,再说所有人都知道单渡现在跟梁乌在一起,招呼不打就让人离开两天,怎么说怎么不合适。
梁乌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太愉悦了,“哦,澳芒白买了。”
她专门托刚从海南回来的朋友捎的,整整叁箱。
梁乌的话严重了,但单渡现在跟她说不出来别的话,脑子里装的全是她窝在厕所里注射毒品的模样,画面抓狂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罗茜暗示她先挂电话,单渡才仓忙挂断。
梁乌更不爽快了。
单渡平时没这么冷淡过。
她纳闷着,也觉着一个人待家里没意思,便打电话了解罗茜是发生啥事儿了非得把单渡拴身边。
因为罗茜,梁乌的不乐意慢慢传开了。
这边。罗茜和单渡到处打听梁乌是不是吸毒的事儿也悄无声息的散出去了。
单渡没回家的第二天晚,梁乌直接上了罗茜家,亲自探望来的。
单渡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梁乌,罗茜就自己出来了,笑着,客气招待她坐。
梁乌不坐,没在她身后看到单渡,脸色都不好了:“单渡人呢?”
罗茜想玩笑两句打发尴尬:“原来你是来要人的,我还刚想跟你说呢,再跟你借单渡两天,我...”
梁乌不想听下去了,冷着语气:“你让她出来。”
罗茜有点难办,梁乌这个人从来也不是好打发的主儿。
没想到单渡自己出来了。
罗茜想说什么,但碍于梁乌在场,也就悻悻收了话头。
梁乌也没多说,上前拉过单渡的手就往外走。
被单渡挣开。
梁乌扭头看她,忍着火。
“有事咱回家说去,在别人家窝着像什么样儿?”
她知道单渡在问的事儿了。
既然话挑明了,罗茜也就不摆好脸色了,维护单渡:“要说在这说明白,我这也不是别人家。”
梁乌没理,只看着单渡,“跟我回家。”
单渡跟了。
罗茜没打算让单渡跟着梁乌走的,但没想到单渡自己有了其他想法,要拦也拦不住。
单渡说,“我跟她先谈清楚,别担心。”
自从在一起后,梁乌就不喜见单渡跟其他人多一步亲昵,此时气头上更不乐意,上前拉着她走的。
梁乌叫的车还等在门口,单渡被她拉着一路上车。
近了她才闻到梁乌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她问。
梁乌啪的关上车门,没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到家,刚进到楼梯里,梁乌就开始吻她,杂乱无章地缠她的舌,夹带着怒。
单渡推开她。
她第一次看梁乌红了眼眶,神情还倔强着,不肯软下来语气。
“你打听我?”梁乌觉得真他妈讽刺,自己的对象要从别人嘴里去了解她。
不仅讽刺,还觉得荒谬。
她压迫性的凑近单渡,前胸贴着她的,呼吸落她脸上,“你问我啊,我不是在吗。”
随着梁乌呼吸打过来的,还有酒气。
她不知道梁乌喝了多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无从让她去衡量今天晚上这番对话的有效程度。
可梁乌无法冷静下来,她好不容易调息下来的情绪也很难维持。
梁乌推搡着她,埋怨她为什么第一时间找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电梯这个时候打开,单渡逃一般的出了电梯。
离开梁乌胸膛的那一瞬,她好似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梁乌现在就像是行走着的正在燃烧的火把。
单渡在门前停下,梁乌喝得有点多了,步子缓慢拖在后头。她不急着开门,一手摁在单渡头顶的门面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手臂,头垂下去,爱怜般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好失落,也好受伤的口吻:“渡。”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怕是一丁点小事都不行,单渡知道。
而她这次背着梁乌查她,还事关重大。
“你把我放什么位置了,啊?”头顶上,梁乌继续问。
单渡的视线垂在地面上,钉住了一样。
梁乌确实很难过,不然今晚也不会喝得这么多,也就不会有直接去罗茜家带她回来的举动。
梁乌还笼罩在她头上的同时也开了门,将她带进去,又很快关上门。
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满是过夜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
梁乌又开始吻她,激烈又压抑的索取她的回应。
单渡不肯,梁乌也不放,整个人压她身上,止不住的委屈似的。
“你问我啊,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吗。”
“逃什么啊。”
“你骗我做什么,明明知道我最恨人骗我。”
“不信我是不是?骗我是不是,也不是真心喜欢我,玩我是不是,好玩吗,我这么差劲让你后悔了是吗。”
梁乌一边吻她,一边胡乱的说话。
单渡没躲了,梁乌的泪湿了她一脸。
梁乌说了这么多,其中也承认她吸毒了这件事情。
单渡觉得头顶某块缺了,成为一个无底洞,汹涌灌进来冷风,砸得她手足无措。
等梁乌终于说完,她才开口,也带着哽咽,嗓音都变了。
“所以,你吸毒。”单渡突然觉得好无力,每一个字都是咬出来的。
梁乌闭上眼,很用力的吸气,点头,又点头。
说来说去,她只认这么一个结果。
梁乌倏地拍亮客厅里的灯,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狼藉的地板去翻箱倒柜的找。
最后是在浴室某个储物屉里找到的,一小堆注射针管和几袋白粉。
把这些全都扔在单渡面前,伸手指着,示意让她看。
单渡不想去碰,摇头,很抗拒的往后挪了一步。
她这样的态度让梁乌重新点燃了所有的积怨,好似她嫌弃的不是那堆药物,而是她梁乌。
梁乌大步上前,一把拽起单渡的胳膊,拉着她蹲下,捡起白粉递她面前,情绪激动的问她:“试过吗?”
如果说不,梁乌的下一句极有可能会是问她想不想要试。
单渡瞪大眼睛看着梁乌,觉得她不仅只是喝了酒这么简单。
梁乌向来烈,此时像极烧开了的火把,烧己灼人。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单渡开口都不自觉带上颤音:“梁乌,你是不是疯了。”
梁乌也觉得自己是疯了,低吼一声嗓子都哑了:“我是疯了才真爱上了你。”
单渡想离那团东西远远的,但梁乌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直接缠在了她肩上,重重压着她,让她起不来。
“怕了?”梁乌红着眼,看着慌掉的单渡,不知道是激自己还是在激单渡。
扔掉药,她双手去捧单渡的脸,拨掉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动作谈不上温柔,话语也是:“我问你呢,怕吗?跟我在一起?”
单渡也掉眼泪,不仅是因为怕,她没见过这样子的梁乌,也是因为失望。
咬着唇,冒出腥红的血渍。
半天,她都再说不出一个字。
梁乌被愤怒和单渡的沉默弄急了,为了逼单渡开口给回应,故意说出偏激的言语:“不说话的意思是想尝,对吗?”说着,就俯身去捡。
单渡再也受不了了,掉头开门就跑了。
这次是真的逃,再多待一秒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梁乌清不清醒,话里几分真假,她不敢去想。
连忙打了辆的士,出租车上她摁住自己不住颤抖的手,给秦歌久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梁乌家里出事了。
秦歌久很快就打电话来了,火急火燎的,问她:“出什么事儿了?”
单渡嗓子眼里还在烧,听出秦歌久那边开车的风声,隔了数秒,才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泪,艰涩地开口:“你去会知道。”说完便挂了电话。
秦歌久向来为梁乌收拾烂摊子惯了,不止一次有人因为梁乌的事儿找上他,虽不说攸关生死,但也是不容小觑的严重。
这次,秦歌久打开梁乌家门的时候,差点吓走半条魂,惊出一声:“我操啊,梁乌你在干什么,不是不吸了的吗?”说着,赶紧上前丢走梁乌已经扎进皮肤里的针。
想骂人,可眼前这个人压根听不进,他也只是对牛弹琴。
再打单渡的电话已经是关机。
秦歌久是真的没见过梁乌犯这股子傻逼劲,连量多少都不管不顾地往血里打,是不要命了的节奏。
连夜送进医院,又守了大半夜,所幸最后是没事。
等人清醒过来,秦歌久问梁乌出什么事儿了,不要脑子也就算了,命也不要了。
梁乌不想说话,捡回来一条命对她来说毫无喜悦可言。
秦歌久联想到单渡,便问了。
梁乌闭眼,痛苦的神情又爬满苍白的脸。
秦歌久低声骂了句你他妈的。不知道骂的是谁。
梁乌从靠枕上滑下去,赶人:“你让我静静。”
秦歌久倒也想静静,转身打算出去抽个烟。
梁乌闷闷的声音又从后面传出来,嗓音和内容都太脆弱,以至于秦歌久都不忍心多回头看一眼。
梁乌:“我的问题,别找她。”
“她是个好姑娘。”
直至梁乌出院,都没再提起过单渡,也没在医院看到过她的身影。
秦歌久把脖子都盼长了。他看得出来梁乌是掏真心给了单渡,那单渡呢,他看不完全也不好说,只能说,这事儿确实问题在梁乌,问责不到人单渡身上。
再后来,秦歌久等到的是梁乌一句通知,她们分了。
“分了?”秦歌久没想到,也不太信。单渡跟梁乌的感情厚度怎么说也不该这么快就结束。
梁乌不想说,一味的灌酒。
秦歌久也猜得到个大概,一言难尽的叹口气。
梁乌说的没错,单渡是个好姑娘,分了多可惜。
“你说,你要是当初没跟那个留学生好,现在...”过去的旧事儿再来悔恨最没意思,秦歌久话说一半自己就不想再往下讲了,说多了累。
就是有点心疼自家兄弟,“单渡跟你好这么久爱,真狠心就这么分了?”
这话说的过于护内了。
但梁乌现在什么情绪都不想有。
只是还有几分清醒,回答秦歌久说:“不分?等着做下一个我吗?”
秦歌久:“......”
听着像是自我挖苦,秦歌久知道梁乌其实心里看得比谁都透,她自己要是不想醒,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
再提起单渡和梁乌,大家都只剩下叹息,一是分手太突然,真正原因也不得而知;二是因为听说分手闹得很不愉快,谁能想到当时两个恋得火热的人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后来想想也能说得通,两个人的脾气都冲,性子又一个比一个傲,在一起久了铁定出问题,所以分手也是迟早的。
再后来,单渡的消息很少了,侧面听说整个人状态崩的厉害。因为和梁乌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双方的朋友圈也失了关联,想要详细打听也无从有机会。
梁乌的消息更少,分手之后,她连学校都不去了。
朋友圈里偶尔拿旧照片出来感慨,其实她们挺合适的,什么都相当,还偏偏能容得下对方,不是应了那句锦上添花的词儿吗。
有的时候,这八卦问到秦歌久那儿去了,吧台前赖着找机会跟秦歌久聊:“久歌,你应该知道梁乌和单渡为啥分的吧?”
秦歌久冷笑一声,手里摇的酒也没劲儿了,将冰一块块夹出来,不搭理。
对方锲而不舍,既然问都问了,总想撬出点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歌久倒也不动怒,因为也不是第一次被问类似的问题,他只是有点烦了。
挑完最后一块冰,倒掉混了好几款洋酒的褐色液体,垂下视线洗杯子,话说得漫不经心的:“你他妈要是一谈恋爱就能谈到一个能死后一起埋的人,也甭叫我久歌了,叫我久弟。”
对方被噎的没话回了。
愣了半天,还不肯放弃:“久歌,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啊。”
“两人当时那么爱来爱去的...”
秦歌久现在听到爱啊,喜欢啊,就觉得矫情,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对方摇头。
“爱是不会变的,变化的只是爱的对象。”